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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語長篇小說《大港嘴》連載 07



  伊徛佇港邊新起的洋樓頭前,穿一軀烏ka̍h反金的西米羅,白色siat-tsuh平tháⁿ-tháⁿ閣金熠熠,絲仔料的ne-kuh-taih頂頭bín一枝有鑽石的夾仔。
  「碌哥,船老大派人來問講彼條錢啥物時欲還怹。」
  「啥物錢?」
  「碌哥,伊講是你親嘴講的,就是你頂一擺要怹行的彼一tshūa船,伊講,怹是替你拚性命的,阿若今仔日無共錢算予清楚的話,怹是講啥嘛毋出海的。」
  「彼條錢我予怹矣敢毋是?」
  「伊是按呢講的,伊講,閣有一條尾款……」
  「你去共伊講,我予伊的已經有夠濟矣。」
  「這……」
  「按怎,阿福仔,你驚啥?」
  「無啦,碌哥,這幾年落來,我佮你出生入死,哪會驚啥leh?我乾焦煩惱,萬一若怹共代誌……」
  「好啦!按呢你就去共講,等明仔載轉來,才來佮我談這tsân。就共伊講,今仔日是我洞房的好日子,叫伊明仔載閣來。假使伊敢來敗我的興頭,按呢會予伊足緊就知尾。」
  「我知矣。」
  「閣有一tsân。」
  「請吩咐。」
  「宋家魚塭仔彼頭,敢有人來?」
  「無,碌哥。毋過……」伊壓低聲講:「怹派人送一份禮來。」
  「啥物禮?」
  「我毋敢講,碌哥。」
  「到底是啥?」
  「是按呢啦,碌哥。怹叫長工送一盒物仔來,我拍開看的時,發見內面té一隻拄夆斬頭的死雞角。」
  伊嘴bih一下,共手ńg pūaⁿ-pūaⁿ-leh,點一枝薰。佇薰煙後,伊笑出來:「就是這ooh?趣味,有意思!我佇怹家做這呢久年的奴才,阿怹予我的就是這ooh?」

  「…海流一退,眾沙蟳位沙埔的土裡sô出來,四界攏是liám-puat-á花甜甜的芳味,阿夕陽所tshiō,囡仔快活tshit-thô的影拖ka̍h長長,怹踏佇海的湧泡跳舞,直到笑聲共每一根頭毛渥澹。阮徛佇埠岸,看海面所tshiō的夕陽的光線,阿大海就ká-ná是一座金siak-siak的皇宮………」
  大廳裡酒lim ka̍h la-thian。笑聲,歌聲,喝酒拳的聲,酒甌相kho̍k的聲。房間內是鮮花的芳,閣有新家具的樟仔味。門拍開閣關,一陣跤步聲輕輕盤倚伊。
  「……你牽我的手,用你有力的手骨共我拖入金色的湧裡。海水崁過我的跤頭hu,阿囡仔的笑聲共我的世界箍圍。你共你的嘴唇貼佇我的嘴phúe,sip-sip燒-lo親像是跤底恬靜的幼沙仔……」
  有人共伊的頭紗掀開。
  阿當伊共目睭thí--開,伊的世界就開始崩pit。

  「阿姑!」
  「你這个thái-ko鬼,閣來創啥?我毋是叫你離我較遠leh?」
  「阿姑,是阮阿娘伊叫我來──」
  「你恬恬,伊閣要你來共我討物件是否?你轉去共伊講,自從你這衰鬼來共我討米,阮兜的米甕就空矣。你順續共伊講,恁姑丈氣ka̍h tshìng煙,伊罵講哪有家己的後生毋飼去飼別人後生的理?」
  「毋是啦,阿姑,我毋是來共妳討物件的,你誤會矣。我乾焦是來共妳講,我會目睭金金看恁露家散宅,到時,妳借予阮兜的米,我會加十倍親手還恁的。」

  ……炮仔聲了後,厚閣濛的炮煙tak纏佇烏索仔港的逐枝柱仔,久久袂散。柱仔頭閣有hia bak血的手婆抹過所留落來的臭腥味。「刺骨冷的早起,天猶袂光,舢舨仔猶縛佇岸邊的石碇,就是有一群暴民路途迢迢位雞冠山彼頭來,怹面色青狂,完全ká-ná是死爸狗。」「你講啥人啊?先生。」「我講hia暴民啦,少年家,全是位城lìn逃來的衰尾鬼,若毋是怹,阮嘛袂死hia̍h慘。」大力底摃的海湧共彼陣臭腥味絞起來、吞滅,晉前是一寡失神亂去的跤步聲,了後,逐个跤步聲攏hiah-nih大聲、有力。怹出吃奶力拍門板,共há-lih頂懸的蜘蛛絲攏sìm斷去。
  「阿娘!He是毋是阿爹?阿爹轉來矣!」
  「憨囝仔!He毋是恁阿爹,恁阿爹袂按呢拍門。」
  「He是誰?」
  「你免問hiah濟。緊,你去共恁阿叔喊起來。」
  伊無聽老母的話。伊只是偷偷仔行到門邊,位門縫,看見khá面徛一个穿軍服的查甫,腰邊結槍,閣懸強閣威風。  伊歡喜ka̍h欲死,歡喜ka̍h 躡跤尾共門tshùaⁿ thuah開。
  「長官,恁聽我講,這馬阮厝裡乾焦阮小叔一个查甫人niā-niā,阿我小叔伊,伊……伊只是一个擔火炭的,不可能會做出啥物傷天害理的代致,閣較無可能講欲佮hia tsing-piàng的匪類鬥陣。恁,恁定著是誤會矣。」
  「恬去!毋管有誤會無,先佮阮行才閣講。緊講,伊人佇佗位?」
  「伊……伊猶袂轉來。是按呢啦,伊逐工要行真遠的路去到山跤的炭窯仔彼爿,了後共伊的火炭逐間逐間送……續落閣……總講一句,伊袂……」
  「妳較莫囉唆!」
續落怹入內房,共伊位眠夢lìn挖起來。
  「哼!閣講無?」
  就是按呢,一陣hi-hi hua-hua了後,怹走矣。
  門袂赴關,兵仔的影消失佇伊的視線;仝一時,伊看見彼塊文文寂靜的土地,留落一tsūa雄狂青tshuah的雙跤犛過的血痕。
  「恁!恁共我講!我是做啥?我到底是做毋著啥啊?」
  烏鴉ka̍h-ka̍h-ka̍h的叫聲雄雄tshê過天邊,佇淒冷的夜色--lìn,狂風大湧共天頂的烏雲崁過。
  阿當壁頂的鐘lòng第十二響的時,頭殼內的一切就予風吹散去,變做過暝代,風中tshun哀嘆吐大喟的聲。
  「這是拄開始niâ。」
  「按怎講?」
  「你敢無聽過宗保--a怹舅--a潘大溪的代誌?」
  就是為着五箍銀……伊ká-ná猶會記--tsit彼工潘大溪佇田邊講的話:「唉,bàng揣我啦,我乾焦是做sit牽牛索仔hūaⁿ犛尾毋bat政治的人啦!」
  「唉免驚啦,三七五租,地主租頭毋讓,咱佃做的嘛通團結起來才會有力嘛!閣再按怎講,這攏是政府的德政你講是毋是?行啦,只是欲招地主怹去三七五租調解委員會tshiâu一下niâ嘛!」
  「毋啦!我有某子愛顧,有田通做,通度三頓飽就好矣啦!」
  「你這箍giàn頭!你tang時通三頓飽矣?」
  「橫直我毋愛!」
  「好啦好啦,mài勉強你,若無,阮欲登報『感謝政府德政』,你提五箍來,予你徛名。」
  「五箍?Ah好啦!」
  Sian想嘛想袂到,潘大溪就是按呢為著五箍的『感謝政府德政』hông判罪的,佳在乾焦關十八年,罪名是組織叛亂。

  「照我看,今仔日海裡的風湧不止仔大。」
  船離碇晉前,那个查甫人共目光位埠岸後面收倒轉--來。伊對船老大阿金仔講:「確定欲去m̄?」
  「唉!無去敢會用的?你講,這tsām仔,海裡的魚ká-ná佮阮有仇咧,掠啥無啥,tsiâu是一寡虱目佮鯽仔。虱目佮鯽仔好是好,是講,誰欲共咱買啊?Hia買魚的,全佮宋家彼群狗雜種套好矣,明知是塭仔飼的,偏偏騙講是海lìn掠的,講怹大閣肥,怹娘leh,全攏是吃屎大漢的跤數。」
  「毋拘,我總是感覺無好。頭家,早暗會出事。頂一回入港的時,我感覺……」
  「唉呀!你放心啦,堂主李碌彼頭攏安貼好矣,你相信我,沒問題啦!」
  船老大阿金hē力共mooh-tah的索仔揪一下,船身就佇pok-pok的聲音--裡微微仔sìm起來。
  燈塔的光目送船影出海。天頂的烏雲愈貼愈低,煞尾,規个貼佇海面,成做海霧。彼束轉踅的紅光一目nih tòo--開,續落,等怹踅轉來仝款的方向,船影已經斡過南爿的海鼻。過無久,也就是所有炮仔佮鑼鼓的尾聲落定的時,烏索仔港只tshun濛濛的雨聲,假若查某人am佇棉tsioh被底哭的聲。

  「哼!這該死的!」
  「哥哥,你是創啥好代?」
  「阿春仔,敢是妳?」
  「是!是我矣!哥哥,你共我講,你到底是創出啥物代誌?」

  「多桑!」伊喝一聲,目睭金金位尪婿的身邊坐--起來,晉前流落的目屎共床巾攏kō澹去。
  「按怎啊?金釵。」
  「我看著阮多桑予人共thâi死,彼个人是位跤脊胼來的,一枝生冷的刀位伊的心肝íⁿ-á tú入去。」
  「唉!妳一定是因為拄嫁過來傷緊張矣,所以才會烏白想。過一暝就袂矣啦。」
  「毋是!毋是我烏白想。我欲轉去!」
  「哪會用--e?」伊共身驅the倚過。
  「你莫khap--我!」
  「金釵,妳聽我講。妳免緊張,咱taⁿ就已經是尪仔某--矣。」
  「你莫kha̍p--我。」
  「金釵!」
  「我央你,今仔日mài!」
  毋過伊無睬伊,只是閣一擺the倚過。尾後伊斡一个身,共伊金滑的身軀完全hap落。
  
  新娘娶入厝,家財年年富
  今年娶新娘,明年起大厝

  
  「福哥,彼个討厭的青瞑婆閣來矣。」
  「共hiàm較遠leh。」
  「毋過伊死nùa佇土跤毋走,講伊欲食茶。」
  「唉!食就予食嘛!也毋看今仔啥物日,臭老阿婆。叫伊食了緊走。」
  「知影矣。」

  青瞑的老阿婆攏是坐佇遠遠的林投樹下,提雨拍落來的林投樹葉,編出一个媠媠的青綠色的飯碗。落雨的時,伊就共它倒khap,成做頭殼頂的帽仔。規暝,伊規暝仔規暝佇雨中來來去去底行。只要伊開始底行,就一直有渡水蛾仔飛入來。怹佇gîm-tsî下飛踅,一大群。怹噗哧噗哧振動翅股,飛向日光燈,了後閣規群規群,滴答滴答ka-láu佇土跤。
  「你莫tìⁿ青,你成實毋知伊是誰喔?」
  「老阿伯,我哪會知影伊是誰leh?伊一日到暗講伊是日本天皇的查某子。有影是僥倖,伊都hiah-nih老矣,日本天皇猶phīng伊少年leh!不過,今仔日阮表兄李碌娶某,我遂看阿婆仔伊頭殼頂插一把花,na phah-phok-á na唱歌行tī隊伍內面。我扛彼頂花轎,阿伊就行佇我的身邊。」
  「哦?續落來leh?」
  「你聽我講,續落來,規个隊伍都是位伊身軀湠--開的臭hiam味,親像是佇樹尾吊規工的死貓仔仝款。我後壁hia pûn鼓吹的,臭味suh上大嘴,全攏停跤,iⁿ-iⁿ-ooⁿ-ooⁿ吐起來。唉呀!你無看著彼个場面……」
  「了後leh?」
  「了後,規个隊伍攏綴leh停跤,阮表兄李碌派幾个人欲共hiàm走,毋過hiàm袂走,伊規氣死賴tī土跤。上尾,阮只好具在伊繼續行。」
  「成實無人共你講伊是誰哦?」
  「無矣。」
  「媒人婆leh?」
  「媒人婆只是佇邊仔目頭結結。」
  「tshun的人leh?」
  「無矣,攏無講矣,怹的面攏是一个欲看笑詼的範勢。老阿伯,聽你的氣口,你是知影伊是誰m̄?」

  Sau聲甲na是破鑼的聲。
  「你敢成實想欲知?」
  「He也著講?」
  「好啦,an-ne你轉去問恁老母。」
  「你是講,伊嘛知影nih?」
  「伊當然嘛知。你只要問伊你的外媽是啥人,伊就會共你講矣。」

  黃昏的弦á揪忝矣,坐佇大榕跤的老先生,就共伊khueh佇伊hit枝有一tsūa傷痕的大腿;對彼枝滄桑的弦á來講,hia是一个四是閣恬靜的角落。續落,伊就共頷頸khiàn懸懸等待過路人行過。若有人肯停跤,an-ne伊就用伊無敗板毋過真厚實兼有喟力的聲嗽對怹講話。伊會共你講海的古,伊嘛會共你講按怎用橡奶樹的樹箍佮死人的頭鬃,綁出一隻勇固的艋舺出海的古。毋過遮攏無要緊矣,要緊的代誌是伊phah死嘛毋講的。真濟老人到死晉前攏想袂起來,伊是當年彼个出賣朋友的人的後生,當然nooh,he也無啥要緊矣,佮後來hia雄雄失蹤的濟濟名姓來講,豬哥頭的老爸已經算是好運的一个;伊hông出賣至少閣有一款生湠子孫á的人情味leh!「毋過,除了死去的人,誰閣愛親像當年的hia草賤的人仝款hiah想欲活leh?」芙蓉春的頭牌芙蓉瑪莉的大姑婆,也就是宗保的老母,bat是一个農家女,後來佇魚尾窟的宋家魚塭做sit頭。Hiàng時的宋家老爺,也就是這馬這个宋家老爺宋火生的老爸,勇kiak-kiak,頭腦liú-liá,gâu按算,佳哉伊的心肝袂bái,瑪莉的大姑婆,hiàng時十九歲,腹肚內是伊的龜囡仔(講著見笑,減采也就是宗保叔),伊也不過是叫伊走niâ,閣予伊一筆安家費,用騙痟--e的氣口吩咐伊莫放聲。總是,無像林家的大新婦,自己尻川生無,遂共hia林家香火的寄望,也就是hia查某kán-á,一个á一个拖入地陷跤仔倒鎖,直到怹tèⁿ無聲才準煞。講--起來,瑪莉的大姑婆算是三世燒好香啦;阿戰爭結束彼冬,伊thèⁿ一圈肚嫁予司公九的大兄,he是一場潦草的婚禮,差不多算是一場笑詼啦。
  毋過坐佇大榕下的老先生自來嘛毋講這,較早伊愛唱歌,這馬伊愛揪弦á。「伊揪弦á的範勢ká-ná啞口,照我看,an-ne好定予伊較好過--小可。」
  曠野的草埔á,hit對兄妹á開始冤矣。
  「哥哥,你無應該共林老爺刣死的,實在講,我雖罔死目毋瞌,毋過你嘛不應該an-ne做。死者會報冤,閣an-ne冤冤相報--落去,我的艱苦欲到tang時才會結束啊?你實在予我透底失望矣。」
  「阿春,妳té講啥啊?」
  「你免閣瞞--我矣,我攏知矣。你an-ne叫阿爹佮阿娘怹是欲按怎佇土跤底徛起leh?怹的頭強欲擔袂起來矣。」
  「我啥嘛無做neh!」
  「你就莫閣講矣。人是你刣的。」
  「毋是,毋是我啦!喂!阿春……阿春……」

  燒熱的風一停,無聲無說無注文的雨,就恬靜á落規暝,一直到雨水共hia袂堪leh想的往事摳洗甲清氣清氣為止。  查某囡仔tshūa我hāⁿ入岸邊的一隻破船。佇烏影--裡,有一个查甫人佇船艙底修理啥物。伊聽著阮的跤步聲,擔頭起來看,阿伊的目光佇我的面躊躇一陣,就徙過看查某囡仔。伊用溫柔的口氣講:「喔,妳來矣,這位是?」
  「一位新朋友。」查某囡仔講。
  「嗨!」我共拍招呼。伊對我tàm一下頭。
  「你敢修理好矣?這个機械。」查某囡仔問。
  「應當是無問題,tioh欲好矣。閣過一暫,咱就來試航。妳咧?我愛妳共船號的名,敢想好矣?」
  「嗯!我想好矣,叫做Nanang。」
  「Nanang?是啥物意思?」
  「『名』的意思。」
  「『名』?哈哈!心適。Nanang,真好,咱就叫這隻船Nanang。彼工若到,咱就欲駛Nanang出帆!喂,你嘛做伙來。」
  查甫人共頭斡過來,烏影之中我看無伊的面,毋過我知影伊底看我,伊的聲調有一種我無法度解說的感情,生份閣親近。
  佇船板頂,我牽查某囡仔的手,問伊到底叫做啥物名,伊講:「Ugla!」

  彼工有一隻白phú色的海鳥歇佇樓尾厝的窗á墘啼叫,透早的彼一股phú-phú的光就共伊的影tshio̍h入暗sàm罩霧的厝內。
  門phah開,行入來一个查甫人的影,伊的半爿面反tshiō日光,金sih-sih,另外的半爿面溶入tī厝內猶真烏陰的空氣--裡。婦jîn-lâng穿規暝的鑲珍珠的大紅禮服閣平tháⁿ-tháⁿ sûe-leh,ká-ná伊直直無súa過身仝款。伊夯手共目尾siàm出來的目屎tshit掉。
  「就親像一場夢仝款……Tse 就是一切矣nih?囝仔的老爸。真失禮,我對不起你,毋過到盡尾,你猶是原諒我矣!你tio̍h相信我,是怹逼的,ah我也不過是陪怹lim一杯niâ-niâ。只要會使共咱的囝io大,閣較濟的侮辱對我來講攏會過。Ah今仔你總算肯原諒--我矣,我就共你講,昨昏媽祖婆生日,我去替咱後生求一支籤,媽祖婆講,伊是咱的貴人,只要我加燒寡香……」
  跤步聲閣輕輕á súa--走。留佇樓尾厝--lìn的,是一陣芙蓉花的幽芳。

  「蝶,巴斯卡講,咱人的存在佇無限的大佮無限的細之間漂浮,走揣伊的歸宿。K佇我第一擺參妳參加抗爭轉來的彼个暗暝走來揣我,毋過我無法度解決伊的問題,因為我當浸佇妳所引起的新問題內面。阮二人坐佇暗房相對看,伊共伊原始裸露、漲大的數想透過相機佮伊的話語重現出來。彼个叫做阿鳳的少婦的身軀進入暗房,暗sàm之中,siâⁿ--人的飽滇siap入佇顯影液的酸味--裡,親像予人鼻著伊位蘭的死所接受的失敗。K暗靜仔講伊本底計劃欲共hia社會無名的犧牲者的面容刻入伊的底片,毋過一切攏無望矣。(講hia查某人是『犧牲者』敢袂傷主觀sīm?)伊講伊看會出新的變化當佇我的體內發生,伊講伊真欣羨。我想,假使過去的K有這款喟力,按呢早就已經佇彼个查某人hia得著tháu縛矣。叫做阿鳳的少婦真有可能成做伊的救贖,毋過伊最後猶是逃suan矣。雖罔按呢,伊講伊的suan逃毋是見笑的代誌,畢竟伊已經沓沓仔揣著家己的出路。伊共伊的相機收起來,無閣轉去金都戲院。蘭浸水膨大的面透過伊的話語閣一遍lām入我的記智,予我家己相信bat親目睭看過彼个查某囡仔驚人的死亡,ká-ná就是無名的我家己的死亡仝款。K一直苦勸我,要趁有喟力的時面對家己,要趁會使的時做決定。講suah,伊就位我的暗房離開矣,嘛大主大意共我的相機phāinn--走。『失去熱情,咱就無法度閣hip矣。』海湧佇沙埔á的跤步輕輕á搬屣。伊共我講,毋管外呢見笑,伊決定欲轉去伊出世的故鄉。」


  「若換做是我,一定是見笑死,我看,規氣ln̄g位磅空去啦。你想看māi,伊的老母,規日三魂減七魄,一日到暗關tī樓尾厝踅踅唸,ah伊的阿媽,自伊的二个後生tshuah起來了後,目睭就青瞑矣,佇外口凍露水,khong-am khong-am,無閣講過一句正經話。若講著這个痟婆,確實真予人同情啦。伊的大漢kiáⁿ死佇南洋就準拄好矣,橫直終其尾嘛是一个牽豬哥的腳數niâ,毋過連伊的bān-á-kiáⁿ,閣hiah少年,suah嘛莫名其妙予hia lî-lî-lap-lap的政府兵共掠掠去,tse kám有理?我聽講怹共hia屍體全tàn位海裡飼虱目á--矣。毋過,阮位海裡掠起來的魚,嘛無因為這樣就較肥較鮮啊,隨隻á隨隻á瘦卑巴,ká-ná是予人吃tshun才hông hôo起來的款,你共我講,tsia魚愛按怎賣?話若講倒轉來,狗子李碌自來嘛m̄-bat共彼个老大人囥佇心。若我是伊,我一定共伊接轉來款待,免得予伊佇外口siah四眾。照我看,猶是司公九--a講的較tio̍h,伊講犯勢怹的祖公祖嬤是偷挖誰的墓,後代才會做出這款屈天理的pháiⁿ德代。」
  「Ah伊是底創啥ah?」
  「哼!你想看māi,伊為著開彼條路,共阮兜祖墓攏挖去,遂無經過我的同意。我走去in兜理論,伊suah連一先錢嘛毋予我。豈有此理!」
  「這小可龜怪,是按怎我收著伊提予我的三千leh?」
  「三千?你叫是三千就會使收買--我nih?你想看māi,阮兜祖墓hiah大,阮祖公仔滯佇內面是閣闊閣四適,tshìn-tshìn-tshái-tshái叫怹搬厝,怹哪會kham tsit?這款的起馬嘛愛十萬八萬才通解決。」
  「原來如此。」
  今年的海冬直直拖去,掠無魚,為著這項,討海的王進規氣魚網á收收leh,加入扛轎巡境的隊伍。伊是堂主李碌的表親,毋過in阿公的墓仝款是hông壓佇彼條路下底,只是伊沒haiⁿ niâ-niâ。橫直伊無致重。李碌予伊一大筆錢,伊共錢提一半去搏,提一半去買世間好味的黑油透汽油。了後伊就坐佇芙蓉春的查某人堆,翹跤,ná lim酒ná so伊he結kah全全lan的肥腫頭á。人世間無pīng這較快樂的代誌。怹彼暝特別共轎扛到魚尾窟的王爺廟前展威,宋江陣的陣頭擺開,邊仔的少年家盡情對廟口放沖天炮,共宋老頭厝裡的三妻四妾háⁿ kah嘎嘎叫。伊講著這tsân就嘴笑目笑。
  「An-ne,你的面遮一塊青,hia一塊綠,是按怎矣?」
  「猶會使按怎,阮佮hia雜種á tshiâu落。」
  「唉呦,這又閣是按怎?」
  「伊娘leh,佮hia雜種á tshiâu落去要講啥理由siooh?」
  「恁遮少年家á有影真害。」
  為著路的代誌,宋家老猴頭phut-phut跳,參hia遠路來探路草的官員變面,閣險共in後生火生á刣死。是講,佳哉伊猶袂赴按呢做,就心臟病發作,死tī廳頭。伊坐佇紫檀做的交椅頂,共几桌重力捶二下,就按呢斷喟去。真早晉前,就有一个位山彼邊來的白嘴鬚的江湖láu-á,當然m̄是司公九,看有兆頭mê角。伊共īn講,he几桌映出血光,恐驚是附佇柴的花痕--lìn的冤氣teh做怪,結果leh,隨予人扈出去。
  「嗤!你莫佇hia tèⁿ-khong-tèⁿ-siáu,啥物冤氣?」
  「老爺,我講了您mài見怪,你是知透透。」
  講也奇怪,久年以後,伊就佮較早in兜的老爺仝一个pān,死佇几桌邊。也佳哉,算是正寢,伊的後生免拚廳搬舖,省麻煩。

  「對啦,你知否?一到盈暗,大瓦厝邊á的竹林內,就有一摜人,前胸貼後胸,佇竹林內行來行去。」
  「怹創啥按呢行路?」
  「因為怹在生感情傷好,拆袂開矣!所以hia阿山兵只好用竹篙共怹的胸坎串予規摜。」
  「這話你bē-īng-e亂講的,先生。」
  「我哪有亂講?這是我親目睭khàiⁿ的,千真萬確。阿山兵來了後,林老爺驚伊最後的一區田嘛hông收去,只好共hia暴亂者的名攏iah--出來。」
  「毋過,kám講你驚阮的冤仇猶無夠濟?至少,he該當是足久以前的代誌矣hooⁿh?」
  「少年家á,你要我講幾擺leh?這是昨昏的代誌niâ。我講是昨昏。」
  「失禮,我袂記leh矣。」
  「唉!你都猶是一个gín-á-phí niâ,哪會記?」

  「喂!瑪莉咧!我的心肝仔瑪莉咧!」
  「莫咻矣啦,司公九,減采閣佇港邊伊彼个修理船的表叔仔hia矣啦!」
  「你是講誰?」
  「閣有誰?就是彼个拄予人保轉來的宗保仔!」

  阿福共一疊紙票that入納袋仔,門sak開,大伐行對這个精神飽滇的港口。「湧猶是誠大。」伊看著港外的白湧底絞,seh-seh唸:「毋過,我這世人免閣冒生命危險出海矣。討海的代誌,就予hia阿憨的去武啦!」
  雨無代無誌落規暝。阿一到透早,金色的日頭peh懸,掛佇天頂,地面的積水就消蝕,完全看袂出落雨的痕。海鳥順濕濕的埠岸,佇倚南的岬角佮燈塔之間飛踅。海面金光sih-sih。

  「老牧師,你kám會使共我講,親像這loh罪惡之地,kám閣有向望?」
  「囡á,毋通袂記上帝的話,耶和華講:『我若佇所多瑪城內拄著有五十个好人,我就為著怹的緣故寬容彼个所在』。」
  「毋過遮kám揣有五十个好人?」
  「若無五十个?唉,上帝嘛講矣:『為著十个的緣故,我嘛無欲剿滅』。」
  「阿若閣揣無十个leh?」
  「恬去!」

  「碌哥,店的代誌,我攏安貼好勢矣。店面攏裝潢好,工務局晉前答應的對外道路嘛已經鋪好勢,你的紅包我提予伊矣。另外,小姐hit爿我嘛tshiâu好矣。這馬只tshun今暗開門正式做生理niâ-niâ。成實的,當初時我閣驚揣無小姐leh,想袂到,廣告才佇報紙登幾天á,遮三八hiâu 就攏揣來矣。哪知你想會到,會佇咱這狗屎埔變一間這款齣頭來搬,hia小姐講,最近城裡顛倒變無báng矣。」
  「哦?」
  「確實是按呢矣,碌哥。怹講,hia換一个警察局長,一切作風攏無仝矣,毋過上可憐的,要算是hia無通消tháu的哥á leh!怹閣嚷講,開佇這loh所在,神不知鬼不覺,生意一定會興lah!」
  「He當然!毋過你猶是毋知影我是按怎欲開這間店。」
  「碌哥,你無講我哪會知啦。不過,我是有一个問題欲問。」
  「啥物問題?」
  「怹hia狐狸精,嘴水攏liú-liah kah,頭殼外精leh,我佇想,恐怕怹歹管。」
  「哪有啥物歹管的道理?你kám無想出啥物辦法?」
  「這……有是有……只不過,毋知影碌哥你的看法按怎?閣有,宋的彼頭,聽講欲起工廠,我看牆仔攏圍起來矣,地下水的phòng-phú-á日也pháng暝也pháng!這以後對咱的生理真不利。」
  「橫直位這馬起,你就是芙蓉春的總管矣。你愛按怎就按怎。潘文直hia囡仔敢組織起來矣?」
  「組織起來矣,hia攏是相拍雞仔。」
  「按呢真好。」
  了後李碌共一大疊紙票提予伊,伊就位彼个ing-phông-phông的房間退出來。

  晚風khau過,草埔á裡的屍母蟲tsiuh-tsiuh叫--起來。
  林阿舍規嘴酒味,ná行ná nauh講:老伴--e,我就講m̄,雖罔neh,妳的查某kiáⁿ較早是做出彼項無清無白予我受氣的見笑代,m-ku我猶是看開矣,因為講ló到塊,我怎會放伊毋管leh?確實的,妳走kah傷早矣,若無,嘛通看māi-á恁kiáⁿ婿彼个tshiâⁿ-iāⁿ的範勢,我是做夢也想袂到,妳若閣看著一群少年家á對伊喝夫人的場面,妳會佮我仝款快活的啦。成實的,我攏予伊較早的外表騙去,我閣叫是伊不過是較早彼个佇廟口底舞宋江陣的狗雜種á niâ-niâ,有影是做夢也想袂到。佳在,當初時妳的查某kiáⁿ無嫁予另外彼个臭小kiáⁿ,若無……op!
伊予路裡的石頭絆一倒,胸á口的大紅花lak佇土跤。

  大瓦厝離海邊拄好是405步的遠,這馬,遮是一片湳仔土,予四圍的莿竹包kah密周周,就佮hông崁鼎蓋的油鼎仝一个範。燈芯草位原底大埕磚á格的làng縫tshǹg出來,無人想會著是佗一年、位佗一个所在飛來彼款頷頸phú-phú腹肚烏烏的水鴨,規日歇佇燈á草的草埔á裡kī-kàⁿ叫。金蓮姨á講伊bat偷綴我的老母行轉來遮。也就是佇遮,佇伊離開林家大瓦厝三年了後,伊第一遍聽著彼款大力敲門的聲,ká-ná屍母蟲仝款直直鑽入伊的耳孔--裡。
  「少奶奶,我求你,妳放我出來,遮的鳥鼠佇我身軀peh懸peh低,我強欲痛死矣,少奶奶。」
  「妳這个死查某鬼á,妳也知痛,啊?早知有這工,我看妳閣敢予少爺入妳的房間去否?」
  「少奶奶,我知影毋著矣。毋過,這一切,攏是老爺佮老夫人愛我做的。怹愛我盈暗莫閂門,講是有話愛入房間共我講,誰知影,少爺佇半暝夜的時家己共門sak-leh就入來矣。我啥物也毋知,少奶奶。求妳放我出去啦,我毋敢矣。」
  「哼!」
  躡跤尾的跤步聲消失佇廳堂外口的斡角。廳堂的後壁,一个暗崁的地陷跤á的入口,彼个喝喊的聲沓沓á稀微去,欲聽候雨一落來,共遮強欲死的滾絞掩起來。

  金蓮姨á匿佇竹抱後講:「唉!阿春矣,看妳平時á頭殼liú-liah kah,哪會遮大意leh?」毋過無人應伊。續落,伊就看著我的老母對水窟á上深的所在行去。
  「小姐,妳莫想袂開矣!小姐。」
  「妳莫倚來,我甘願死佇家己厝裡,嘛毋要共伊的孽種生落來。」
  「毋過,這馬厝裡啥物嘛無矣neh,小姐。」
  「等我死了後,我會揣伊討轉來的。」

  是金蓮姨á佮阮老母的對話。
  「總算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會喘tèⁿ kah袂喘,才共妳位漉湖糜á內面拖起來。妳足憨neh,嘛毋想看腹肚內面  閣有妳的kiáⁿ,哪會忍心leh?」
  「就是因為有這个孽種,我才會無想欲活的。」
  「好啦,既然按呢,妳又閣是按怎愛妳的後生轉來leh?」
  「金蓮姐á,我講過矣,我到死嘛要揣伊討轉來的。我一定愛親目睭看伊是按怎死的,我的死目才願瞌。阿我愛我的後生轉來就是替我完成這項。」

  「唉!妳這又閣是何mí苦leh?」伊續落講:
  「講起來,這攏是我害妳的,假使若毋是我共妳講hit-tsân,妳嘛袂氣tshu̍ah-tshu̍ah答應欲嫁予李碌hit隻suh人血的精牲。妳要體諒我,小姐,我這个人一條腸á 直直thàng勼川,有啥講啥。毋過,老夫人手骨的玉環確實是少奶奶硬共拔落來的,伊也毋想看leh,對著欲死的老人做這款薄倖代,伊的報應真緊就會來矣,你看這馬,伊是一个kiáⁿ嘛無,阿伊的hia查某kiáⁿ……」
  「好了,金蓮姐,我忝矣,妳予我歇睏一下。閣有,妳嘛愛轉去厝矣。」
  「是,小姐。」

  「小等一下,你講的hit个孽種敢就是我?先生。」
  「正是矣。」
  「毋過,這一切又閣是誰講的?」
  「就是金蓮矣,你叫伊姨á的hit个查某。伊啊,講起來也無啥物歹心,就是一支嘴關袂tiâu四界烏白彈。你這馬所聽著的故事,真有可能完全是伊編出來的。毋過,伊總是共講kah袂輸真的leh,所以到尾阮無信嘛袂使--tsit。橫直阮習慣矣。著啦,你這馬所徛的,就是你的阿媽後來死去的所在。我險險á就袂記共你講。」
  「Kám佇遮?先生。佇這條荒野的小路?」
  「是的,就佇遮。也就是查某囡á時常予幾个日本人侮辱的所在。我實在無應該共你講這的,毋過,既然你千里迢迢來矣,我嘛毋免閣掩崁。橫直,等一下咱行過林家的大瓦厝,你hit个金蓮姨á想著,一定閣會講一遍的。Hit-tsân了後,你的阿媽阿娥就死佇遮,毋過,伊毋是隨死的,伊是等到你的老爸娶林家的千金了後,伊才予宋家的人刣死的。」
  「M-ku我想無,是按怎我的老爸猶是欲娶我的老母leh?」
  「這你問我就著矣。第一个原因,是因為林家有一片田地。第二个原因,是因為你的老母金釵生kah實在傷媠矣,通人愛。阿第三个原因,就是因為……」
  「是因為按怎啊?先生。」
  「第三个原因,是因為冤仇。囡á!假使你若欲知影,我閣會使共你講,林家的阿舍傷保惜怹兜的田地矣,若毋是因為按呢,伊嘛袂共hia暴徒的名攏iah--出來,包括你叔公在內。怹無注該死的。」
冷風吹過的時,位竹抱內,跤步踏過落葉,閣傳出死者講話的聲;阿佇跤步之後,每一个死者就無底止跋入海湧上深的所在,用絞出大湧的喟力,咕嚕咕嚕底講話。每一遍,怹講話的聲嗽絞懸的時,庄仔內練武的喝聲嘛絞懸--起來。規个庄仔頭佮我拄來的時真無siâng,ká-ná沉醉佇欲發生啥物的緊張內面。查某囡仔Ugla講有一項物件減采我有趣味,伊欲tshūa我去看,毋過,物件佇牧師hia。伊講牧師已經傷老矣,可能袂記--tsit矣,要試看覓咧。阮佇半路拄著潘文達,伊的邊仔挾一个足少年的查某囡仔。潘文達一手摜酒矸仔,一手大範大範共查某囡仔攬ân-ân,我發見佇練武的氣氛內面,伊的規身軀tsiâu是英雄的屈勢,查某囡仔穿ka̍h真野,袂輸牲禮仝款共伊貼ân-ân。怹一倚近,酒氣就ká-ná一塊布罩佇我的鼻仔。Ugla ká-ná佮伊真熟似。
  「喂,你嘛較站節喟咧!」
  「啥物站節喟?我敢得失妳--矣?」
  「無得失我?恁敢知影恁底創啥?我感覺恁你底sńg火。你看你酒lim ka̍h按呢!醉茫茫閣會使創啥?」
  「你這个臭家婆!酒才是予人精神妳bat無?」
  潘文達罵出嘴的時,伊身邊的野查某嘛笑ka̍h 咬咬叫,續嘴講:「Tioh是m̄,我才毋bat看阿達仔醉過leh!」
  「莫來這套!恁毋是喝欲抗爭?抗爭去佗矣?我看是展一个威風通好phāⁿ查某niâ啦!」Ugla無欲放手,講:「我看你查某挾咧欲抗爭對佗去?」
  彼个野查某胭脂抹ka̍h厚厚厚,無張無持遂閣khok-khok-khok笑出聲,毋知見笑的款,激一个屈勢,共Ugla的話當做笑魁。
  「嘿嘿!若這妳放心,今仔日半暝,半暝妳就知矣!欲予怹死!死妳知無?」伊起行,斡頭對野查某講:「行!莫睬怹!大戰晉前,咱先來小戰一場!」怹直直行對海墘去。我問Ugla到底佮潘文達是啥物關係,伊講潘文達窮實是伊的小弟,阿潘文直就是伊的大兄。這予我驚一tiô。
  「若按呢,怹敢毋知影恁外公的代誌?恁外祖江火石爸仔子的屈辱怹敢攏毋知?」
  「知,嘛tèⁿ毋知!」伊擔頭:「所以我毋才講愛去揣牧師討彼項物件,若無……」

  佇我的故鄉,愛人á,
  櫻花飄落佇熱hut-hut的海谷,
  見若春雨滴落的時,總是無聲無說……


  「金蓮姐á!」
  「按怎?」
  「我求妳,假使我無佇leh的話,妳愛好好á照顧我的囝á。」
  「妳講啥啊?啥物妳無佇leh的話……抑是講,妳phah算去佗位?」
  「無影的代誌,妳莫烏白想。我是講,假使……妳kám會īng--e答應我?」
  「小姐,妳講這就傷生份矣。我哪會無答應leh?」

  「唉!我講妳這个憨查某kiáⁿ!」
  「卡桑!」

  「頭家,是按呢啦,今á日早起,夫人就抱少爺出門矣,伊講是欲轉去後頭厝。」
  「Kán,我毋是講過?伊身體bái,袂îng-e踏出房間一步,妳是按怎顧的?」
  「是,頭家。毋過,我袂使無予伊出去啊,頭家。伊共絞刀khueh佇家己的胸á口,我驚伊會出啥物代誌,所以只好予伊走矣。閣再講,頭家,親家昨暗雄雄過身,伊轉去看看leh嘛是人之常情矣!」
  「好,哪按呢妳講,伊閣是按怎知影這件代誌的?」
  「這……這是……」
  「是啥?妳閣按呢ti-ti-tú-tú,我就使性地矣。」
  「稟告頭家。這項是我講的。」
  「妳講,是妳共伊講的。」
  「是矣。」
  「好啦!妳落去。等一下,去阿福--a hia共這幾工的薪水領領leh,妳好通轉去矣。莫講我苦毒妳。」
  「頭家,您大人大量,就原諒我這擺啦!」
  「我乾焦愛妳做一項簡單的代誌,妳都做袂好勢。妳愛我按怎原諒妳leh?」
  「這……」
  「無啥好講的。妳落去啦!」
  「頭家。我拜託你,至少嘛小同情我。我的尪婿舊年佇海裡失蹤矣,連船板á嘛無khùaiⁿ。伊佇你開的kiáu間閣欠一褲底數。您就好心leh,予我繼續留佇遮,我以後……」
  「妳隨共我閃!」

  「等一下,你講伊有一个查某kiáⁿ?」
  「是矣。」
  「幾歲矣?」
  「十四歲矣。總管。」
  「來經矣未?」
  「來幾loh年矣。」
  「好啦!按呢我就看佇伊查某kiáⁿ的面子,拜託頭家閣予伊一个機會。阿發á,續落來按怎辦你知hooⁿh?」
  「我當然嘛知--矣,總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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