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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村櫻溪《涉濤集》白話翻譯兩篇:〈玉山吟社會宴記〉、〈觀擬戰演習記〉

【題目】中村櫻溪《涉濤集》白話翻譯兩篇:〈玉山吟社會宴記〉、〈觀擬戰演習記〉
◎宋澤萊

前言:中村櫻溪簡介

中村櫻溪(1852年-1921年)是日本精通漢文的作家,本名忠誠,字伯實,號櫻溪,常以櫻溪子、櫻溪釣徒、櫻溪逸人等筆名發表漢文﹝文言文﹞作品。

日本孝明天皇嘉永5年(1852年),他生於東京府。祖父是吉井藩的藩士﹝注:藩乃是幕府底下的大名,類似地方割據的小諸侯;藩士就是替藩主打仗的武士﹞,父親承襲祖父要職,擔任內庫監﹝注:管理金融的職位﹞。幼年時,在藩校就讀,藩校的教學內容主要是教導 「傳統儒學」,尤其是依據朱子學說來詮釋四書、五經的內涵。後來因為學識優異,在藩校學問所﹝注:上層子弟的班級﹞擔任教授。明治維新後,任教於埼玉縣師範學校。明治32年(1899年)前來台灣,長期擔任台灣總督府國語學校﹝注:校址在台北﹞教授。館鴻森曾讚揚中村櫻溪「博聞強識,最長考證」,至於詩文學習則承襲了唐宋八大家的脈絡,詩文的創作也沿續了這個傳統,模擬這個脈絡的寫法。

明治35年(1902年),和館森鴻籾山衣洲共創「文瀾會」,在「台灣日日新報」發表詩文。明治37年(1904年),又和籾山衣洲共同擔任「台灣教育會雜誌」漢文報編輯。同年,又和小泉盜泉、館森鴻、尾崎秀真等人合創詩社「淡社」。明治40年(1907年),返回日本內地,重返埼玉縣師範學校任教,仍與台灣文壇保持聯繫。

出版了《涉濤集》、《涉濤續集》、《涉濤三集》三本以散文為主的書籍。


這位武士的後代所以會來到台灣的原因複雜,除了他曾自述來台灣任教薪水比日本更高的這個經濟因素以外,可能還與他一生不得意的心境有關,他特別前來台灣散散心,以排遣內心的不愉快。這個原因涉及了明治維新後武士階級的沒落與儒學逐漸被西學取代的他的傷痛。


原來自從日本南北朝時代﹝1331年─1392年﹞開始,武士階級成為四民之首,本身的重要性或者隨時機有起有落,但是在社會地位是高的,最起碼還可以配帶刀劍,甚有尊嚴。但是明治維新之後,展開四民平等的措施,隨著徵兵制的展開,武士階級越來越不重要,甚至帶刀權都喪失了。武士淪為一般的平民,因為一向與工商階級疏遠,甚至比一般平民更沒有謀生的能力;這是一個傷痛。另一個傷痛則是明治維新之後,儒學被西學﹝注:又稱蘭學﹞取代了,一向是學問之首的漢學價值如同太陽西下,逐漸不受重視,據中村櫻溪自陳,他在1907年所以會離開台灣總督府學校返回日本的原因是高層告訴他:「教學將新,子為最舊,宜請解官。」,教授一職也被改聘為「囑員」,意思是「兼任教師」,他對這項改動感到很挫折,因此提出辭呈,在七月十四日終於離臺了。

所以,既是武士後代又是漢學家的中村櫻溪在日本彷彿成了被棄的二等公民,背負了雙重侮辱在生活。他來台灣正是為了尋求與他同樣被棄命運的台灣人,可以相濡以沫。因此,他的詩文不可能在面對台灣人時顯得高高在上,而是顯得十分友善,甚至願意把台灣一地視為他個人的桃花源,在這裡避難,在這裡忘憂!我們閱讀他的文章,必須把他這種心境解讀出來,如此才算是真正閱讀了他的文章。
﹝底下筆者要先PO出他兩篇文章的白話譯文,文言文亦附在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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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玉山吟社會宴記〉白話翻譯

玉山在臺灣疆內,相當高大峻拔,詩社因此取了「玉山吟社」這個名字。旅遊暫居在台灣的日本文人詩家,常常與台灣本土人士聚會,都會一起擺設酒宴來吟詠詩詞,用來抒發高雅的胸懷,以尋找真情的朋友,因此詩社的名聲遠播到帝國首都東京。我長久以來就知道有「玉山吟社」的存在了。

現今己亥年【譯者註:1899年,明治32年】,我從日本來到台北,才列入詩社的一員。五月廿五日,詩社成員聚會在台北城外的艋舺江瀕亭,包括台南縣知事磯貝蜃城、新報主筆木下大東、陪客章太炎等三十多人,大家彼此探討詩藝相互酬唱,可說是麗詞滿庭,好詩成堆,燦爛生輝,每個人都呈現了最美好的作品。此時,江瀕亭立在淡水旁,右邊是稻埕,左邊是艋舺,車船來來往往,河上的船夫們也互唱漁歌。仰望大屯山、觀音山山脈,呈現了雲霧收斂後的翠綠,儀態曼妙悠閒。山腳下平原一帶,居民家的樹竹相互交錯。耕耘的農人、牛背上的牧童、穿戴著簑衣斗笠的漁翁,雞啦狗啦鷗鳥啦鷺鷥啦,遠近的景物,盡收在一瞥之中,彷彿展開的一幅名畫,與諸位賢者的藻詞之美足可以相當了。此時,微雨剛剛來到,在南風習習下大家入座坐定,園裡的香蕉樹與庭院中的竹子搖著綠葉,扇起涼風,大家的詩情自然產生,吟詩作詞的情懷不淺。

接著是珍貴的菜餚與陳年的老酒都擺上了,兩個妓藝穿梭在酒席間,賓主相互敬酒,彼此談笑不停。最後來到醉意興旺,杯盤狼藉,吟聲響亮的地步,也有人開始翩翩跳起舞來,也有人酒醉後開始東倒西歪。總之,所有的人都善於說笑而不笑人,善於飲酒而不損品性,彼此忘記了生疏,也沒有新知舊友的分別,人人都醉了,不再使日本人想到自己是來自遙遠千里天涯的客人;至於本土人士,也忘了他是日本新版圖的人民了。

唉呀!五個聲符相互合作就能成為樂曲,五種色彩相互交雜就能成為圖畫,五種味道相互調和就能成為美食。在異鄉能遭逢不同際遇的人們,相互調合就能顯得更加歡洽,那麼顯現在詞賦的吟唱上,想要不美好,哪有可能?用這樣的聚會來謳詠盛世,歌誦太平,宣揚南瀛文化的人,並不缺少。因此,吟社的設立,哪有徒然而設的道理;即使誇口吟社能與玉山的巍峨相比也是可以的。

然而,假若說只是徒然吃喝醉飽,貪戀一時的娛樂,那麼雖然擺宴在春花爛漫或秋草茂盛的風景中,最後與那些土堆、煙霧崩消不見是一樣的,這恐怕就不是吾人所以創設吟社的本意了。我一向拙於寫作詩賦,雖然經過一番苦吟也作不成一首詩,因此寫了這一篇文章來替代,不知道諸位賢者是否能同意我所寫的?﹝完﹞

【譯者評論】這篇文章把詩社的聚會寫得真是太愉快了,日本漢詩人和台灣漢詩人其樂融融。但是有兩句話值得特別注意,一句話是:「不再使日本人想到自己是來自遙遠千里天涯的客人;至於本土人士,也忘了他是日本新版圖的人民了。」筆者認為這句話是在暗暗警告日本漢文家與台灣漢文家,不要忘記自己的屈辱與危機,日本漢文家與台灣漢文家都是行將被棄絕的人,豈可以喝得迷迷糊糊,東倒西歪。這種警告在最後段又再顯示一次,他認為「徒然吃喝醉飽,貪戀一時的娛樂」是不應該的,假若一直如此,日本漢文與台灣漢文將一夕崩毀,煙消雲散!這個擔憂後來終於發生了。

〈玉山吟社會宴記〉中村櫻溪原文言文

玉山於臺疆,尤為高峻,詩社之所以取名也。文人韵士之遊寓者,與斯土人士以時會,胥俱置酒吟詠,以敘雅懷,以尋情交,名聲遠聞於帝都。余久知有玉山吟社者也。

今茲己亥,余來台北,始列社盟。五月廿五日,會於城外江瀕亭,台南縣知事磯貝蜃城、新報主筆木下大東、清客章枚叔等三十餘人,探韵賦詩,錦繡滿庭,珠玉成堆,璀燦爛煜,各陳其美。亭枕淡江,右稻埕,左艋舺,舟車往來,漁歌互答。仰望大屯觀音諸山,翠黛斂雲,便捐成態。其麓平野一帶,居民樹竹相綺錯。耘耔農人、牛背牧豎、簑笠漁翁,雞犬鷗鷺,遠邇景物,悉收于一矚之中,宛然若開一幅名畫圖,與諸賢藻詞之美相稱矣。微雨時來,薰風入座,園蕉庭竹,搖翠扇涼,情韵自生,興懷亦復不淺。

既而殽陳酒至,二校書周旋於期間,獻酬交錯,談笑互發。及宴酣興旺,杯盤狼藉,謳吟琅鏘,或僊僊之舞,或成玉山之傾。善謔不為虐,善飲不伐德,彼我相忘,新舊不聞,人人既醉,不復之為天涯千里之客。而斯土人士,亦忘其為新版圖之氓也。

嗟夫!五聲相合而成樂,五彩相雜而成文,五味相調而其饌乃美。異鄉殊遇之人,相合而其歡更洽,則其發於詞賦者,欲不佳,得耶?以此謳歌聖世,黼黻太平,宣揚南瀛文化者,蓋不鮮少。然者吟社之設,豈其徒爾?雖曰與玉山比秀拔可也。


若夫徒飲食醉飽,而貪一旦之娛樂而已,則雖春華爛熳,秋草離披,與培塿煙霧俱崩兒俱消矣,恐非所以設吟社之意也。余拙於詩賦,苦吟不成,乃書此以代之,不知諸賢以為然否?

二、〈觀擬戰演習記〉白話翻譯

庚子年【譯者註:1900年,明治33年】十二月,台灣守備陸軍大閱兵於台北的原野,以嫻熟戰鬥技術。預先想定有一支北邊的敵軍攻破滬尾後進攻過來,南邊在側翼協助作戰的一支守備部隊在八之蘭抵抗它,好讓保護官署的主力部隊能渡過劍潭退回台北。

十六日黎明,我前去觀戰。劍潭旁邊有一座大直山,雖然不很高,卻與小丘陵不同類,它可以俯看全部的地形。於是我們攀住茅草爬上高巖去觀看。當時東天才開始明朗,煙霧逐漸散去。就看見觀音山聳峙在它的西邊,大屯、七星諸山連綿橫亙在它的北邊。由它的西南邊則可以遙望屈尺一帶,只見大嵙嵌的群峰綠色層層疊疊,環繞如同一扇屏風。淡水流過中央地帶,彎彎曲曲的河水晃漾,如同拖曳著一匹大白布。基隆溪從東邊來交會,先分開後又復合,有如拉緊的弓橫陳在地上。其他的細流支脈,縱橫交錯,大地好似由筋絡構成的一個身體。艋舺、稻埕、龍洞一帶接通淡水河的溝渠,沿著淡水河並排著,房樓像梳齒般緊密排列,紅瓦白壁交錯在一起。至於台北城就在它的左邊,大門、城郭、瞭望敵軍動靜的高臺,出乎意料之外地都可以被辨識出來。靠近劍潭的一團長得很茂盛的樹林,那就是圓仔山,它的北邊崛起一座小丘陵,隱隱約約可以見到白璧樓觀蓋在上面的則是芝山巖,巖後有赭色的小丘隆起,谷間噴煙的地方就是北投。八芝蘭、和尚洲等村落一帶,民屋樹竹交錯在黃色田地與青色園圃之中。至於樹林街道正在底下,分成新舊二市,相隔有三、四町的距離左右,屋宇連接在一起,連綿不斷就好像在棋盤上擺列的眾棋子,人車往來,點點如同小螞蟻。凡是十里之內的土地,遠近的景物,都清清楚楚呈現在一瞥之中,沒有能遁隱的。

將近正午的時候,忽然看觀音山下淡水河的極盡一帶,有一道黑線,纖細如同髮絲,輕輕地擺盪。不久之後又看見另一道黑線出現,也是這樣。它們漸次出現在原野之中,橫陳在渺渺茫茫的薄霧中,不知道究竟是甚麼東西。不久後它們漸近漸大,變成深黑色如同遙遠地帶的樹行,這時拿起望遠鏡去眺望,才知道是整隊前來的北軍。這時,俯瞰山路,人馬熙熙攘攘,穿梭如織。當中在士林街口有一隊士兵,大約二、三百人,都戴著白帽子,突然分為二隊,一隊沿著街道轉向左邊,分開散落在田畝之中;一隊則向右橫越田埂,背對著芝山巖而展開他們的陣勢。接著又有一隊砲兵,從劍潭碼頭過來,直接登上山麓比較高的地方,陳列出七、八尊的大礮來等待敵兵。這就是南軍的防備。其中的原因大概是南軍數量不超過北軍的十分之一。這時常常聽到槍響,聲音雜亂,響在各處,這就是兩軍的偵察兵在途中狹路相逢的射擊。不久北軍漸漸集結成一條蛇形,直逼士林舊街,扼守在街路,南軍的左翼則先開槍,北軍前面的隊伍就排列在街道右邊來抵擋他們。南軍砲兵也頻頻開砲,在遠地來阻擾北軍。北軍後隊不久都來到了,隊伍就排列在街道右邊,大軍向著芝山巖前進,攻擊南軍的右翼,又在街道後面發砲來增長戰勢,於是兩軍一番亂射,戰鬥了很久,馬奔人走,煙塵滾滾,槍砲的聲音響動在我們的腳下,叫我們覺得彷彿是登上高山而聽到了山麓的雷響一樣。不久,北軍的左翼士兵包圍過來,迫近南軍的右側,南軍就稍稍退後,背抵東面的山角一帶盡力敵擋對方,彷彿戰鬥相當吃力的樣子。北軍在緊急中吹起軍號,聲音非常急促,全軍齊集向前壓迫,一簇又一簇如蟻子成群而來,眼見即將逼近貫破南軍,南軍最後完全撐不住攻勢了。這時號角又在當中響起,兩軍就停止了戰鬥。這是因為南軍的主隊已經安全渡過劍潭,回到台北了。

這是一場演習罷了,但是行軍用兵的謀略,射擊以及突擊的技術,與真正的戰鬥並沒有差異。昔日有人站在壁壘上旁觀雙方交戰,認為是一種偉觀,然而該人眼睛所能看到的可能都是近處而看不到遠方,何況在直視心跳的情況中,哪能詳細明白全部的情形。這次我們安居在高山上而縱觀全局,從兩軍分布的情況,攻擊與防禦的過程,分散與集合的操作以及兵馬的多少,平原與丘陵的險要,有利與有害的道理,成功與失敗的原因,沒有不呈現出來的。最後則是使人醒覺到我們彷彿立身在塵土的表面俯視萬物,只見蟲類與蜉蝣的亂動,乃是一場騧牛頭上的兩個觸角的戰爭而已。唉呀,從當中也可以了解人生需要達觀的道理了。﹝完﹞

【譯者評論】這一篇至少有幾個意義值得注意:一個是它顯露了日本治台第一個時期﹝1895~1915﹞的特色,那就是武力鎮壓時期,又叫做武官總督時期,無非是展示軍事武力,對外可以防禦外敵,對內可以威嚇台灣人。另一個是後面的那段話:「最後則是使人醒覺到我們彷彿立身在塵土的表面俯視萬物,只見蟲類與蜉蝣的亂動,乃是一場騧牛頭上的兩個觸角的戰爭而已。」表面看起來這段話很有莊子逍遙物外的精神,但是也暗示了中村櫻溪的對戰爭不以為然的態度。


另外這篇文章的地景白描非常傑出,景色歷歷,彷彿一幅巨畫,多麼遼闊,多麼立體,而且具有重量感。這篇文章表現了中村櫻溪文章的基本素描功夫,讓我們覺得他的描寫文訓練有素,達到了一絲不苟的境地。筆者也覺得當前台灣的小說家極需要這種寫景能力,唯有訓練出這種能力,小說作品方能栩栩如生,讓人覺得身歷其境。


最後一個是:這是一篇浪漫派的作品,大半日治時期來台的文士都寫浪漫派的文章,山脈高聳,海水壯闊,人種怪異。這是因為剛到台灣異域,對台灣不熟悉,最能感受到台灣這種一瞥之間的特色,美學的觀點是壯美、神奇的;「獵奇」是作家提筆創作的目的之一。包括後來的小說家佐藤春夫、 庄司總一、西川滿都是如此。我們說這是日治時代在台灣的日本人所開創的新文風──浪漫傳奇文學,成為日本作家在臺灣50年的文學主流!

〈觀擬戰演習記〉中村櫻溪原文言文

 庚子十二月,台灣守備陸兵大閱於台北之野,以習戰鬥。擬北軍破滬尾而至,南軍偏師拒諸於八之蘭,牙軍得間渡劍潭退台北也。

十六日昧爽,余往觀之。劍潭旁有大直山,雖不甚高,與培塿殊類,可俯瞰全形,乃據巖攀茅以觀。時天始明,煙霧漸散。觀音山聳峙其西,大屯七星諸山連亙其北。其西南則遙望屈尺,大嵙嵌群峰,積翠層疊,環繞如屏。淡水行其中央,蜿蜒晃漾,如曳大匹練。基隆溪自東方來會,分而復合,如張弓之橫地。其他細流支水,縱橫錯雜,似筋脉之絡體。艋舺稻埕龍洞接渠,沿淡水而駢列,樓屋櫛比,赤瓦素壁相錯。而台北城在於其左,門郭樓櫓,居然可辨矣。一團林樹葱葱臨劍潭者為圓仔山,其北崛然小邱,白璧樓觀隱見於其上者為芝山巖,巖後赭阜隆然,谷間噴煙者為北投。八芝蘭、和尚洲等村落,民屋樹竹,綺錯於黃田青圃之中。而樹林街正在底下,分新舊二市,相距三、四町許,屋宇連接,纚纚若盤上列碁,人馬往來者,點點如蟻子。凡十里土壤,遠邇景物,歷歷在一矚之下,莫得遯隱。

日暨禺中,忽見觀音山下淡水如窮處,有一道黑線,纖細如髮,漸漸搖曳。尋又見一線,亦復如此。寖出中野,橫於淡靄渺茫中,未知其何物也。既而漸近漸大,黝然如遠樹之成行,把望遠鏡而眺之,始識北軍整隊而來也。俯瞰山路,人馬驛騷如織,士林街口有一隊兵,約可二、三百,皆著白帽。忽又分為二隊:一隊沿街而左,撒展田畝之中;一右橫絕田畔,負芝山巖而展布。又有砲兵一隊,自劍潭渡頭來,直就山麓稍高處,陳臼礮七、八尊以待。是為南軍之防備。蓋其兵不過北軍之十一也。時聞槍響,沸沸起於處處,兩軍赤候相遇於途也。既而北軍浸至成一條蛇勢,直逼舊街扼街路,南軍左翼先燃槍,北軍前對便開列道右以當之。南軍砲兵亦頻燃砲,遙沮遏之。北軍後隊尋至,開列道左,向芝山巖而前,攻南軍右翼,又燃砲於街後以助戰勢,於是兩軍亂射,戰鬥良久,馬馳人走,煙塵滾滾,槍砲之聲,殷殷在腳下,猶登喬岳而聽雷響於山麓也。既而北軍左翼環而迫南軍右側,南軍稍卻。負東山角而力拒,似戰甚苦者。北軍急笳角,其聲促促,全軍齊前迫,簇簇如蟻子成群而來,將突貫蹙之也。南軍殆且不支,時笳角起於中間,兩軍乃止戰。蓋南軍本隊既濟劍潭也。

是假戰耳。然而行軍用兵之法,彈射突擊之術,與真戰無異也,昔人有在壁上而戰者,以為偉觀矣,然其所見猶或不及遠,況目眙心悸,寧能詳其全形。今安居高山之上而縱觀之,自兩軍配布之形,攻擊防禦之態,離合操縱之狀及兵馬之多寡,原隰邱陵之險易阨塞,利害之所剖,成敗之所存,莫不呈露,殆如身立於塵垢之表,俯視萬彙,唯見蠢蠢蜊蜉之動,擾擾蠻觸之爭耳。嗟于,亦可以知達觀之理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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