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的藝術

[黃靜惠]

行的藝術

人生在世，咱欲按怎行，才是上媠的姿勢？
無仝款的路，是毋是就有無仝款的行法？
最後，行落人生這个大舞台了後，是欲去天頂歇睏樂暢，抑是欲去塗州賣鴨卵，檢采這著愛看天公伯仔彼本大大本的天公數簿，是欲按怎安排，因為千算萬算毋值得天一畫啦。
　　「行」這件代誌講起來雖罔真平凡，毋過欲行甲予人呵咾、欣羨、看會起就無簡單。古早時代，咱嘛有真濟和行有關的俗諺，闢論有人毋知家己幾斤幾兩重，咱就會講伊是「未曾學行先學飛，未曾掖種想挽瓜」；抑是靠勢家己經驗豐富、年歲較濟，就會使呵咾家己「過橋較濟你行路，食鹽較濟你食米」；勸人做代誌愛較定著的，無通青磅白磅、兇兇狂狂，就講「緊行無好步，緊嫁無好大家」；若有人好囝毋做，做歹囝，全全交歹朋友，做歹代，就通共罵「人牽毋行，鬼牽溜溜行」；閣有一句「行船走馬三分命」，是咧講做行船交通運輸遮爾仔危險的工課。
這一句一句攏是咱先人開花結果的智慧。另外，咱嘛會當欣賞詩人、作家，in對「行」這件代誌的看法，吸收in飄撇的行法，然後行出咱家己頂真的跤步。有當時仔真欣羨in哪有遮爾濟古通好講，閣會當講甲遐好聽，實在無簡單。若阮阿媽、阿公，老一輩庄跤人咧共人呵咾，in會講：「哎唷！遮厲害，猴毋才按呢。」細漢的時陣，阮戇味戇味，攏分袂清in到底是咧共人呵咾，抑是咧共人剾洗譬相。大漢了後，就真少有聽人按咧講。這馬，看著這寡作家遮厲害就雄雄想起來，煞感覺真親切、真趣味，嘛感覺in遮gâu寫，不時有神來一筆，真正是無親像人，毋過in嘛無親像猴，in應該是敢若像神仝款遐厲害才對。
冊若讀了有夠濟，慢慢仔就會有家己的想法，逐家就會當家己創作；抑是老師嘛會使共詩和童謠等等，美麗又閣適合的臺語文學作品，融入家己的教學之中。譬如講，教臺語聲調的時，有老師就會變竅，按呢教： 「一四無標號，二三倒正划，五調戴尖帽，七調路中趖，八調攑竹篙。」毋但老師教了感覺誠有成就感，學生嘛會愈學愈有興趣。
　　本底我想講欲來洗交洗手，毋愛閣沐臺語文矣，毋過看著蔡文傑的詩了後，煞予伊感動著，才改變這个消極的想法，繼續拍拚。
　　蔡文傑，伊是台中縣清水人，1975年出生，伊雖罔不幸出生就來帶身命，是一位腦性痲痺患者，行動真無方便，出出入入，攏愛坐輪椅。
　　毋過，伊寫的詩，實在寫了真好。伊佇2007年10月出版的臺語詩集《風大，我愈欲行》，內容有歡喜嘛有悲傷，有溫柔嘛有激動，是伊用性命，一首一首，沓沓仔烰、勻勻仔煨出來的詩歌。
　　伊寫講：「恁晟阮比別人較艱苦／我知影／我會認真拍拚／袂輸佇命運的後壁。」我愈看愈感動，尤其家己已經做人老母遐濟冬矣，非常了解晟養囝兒的艱苦，更加向望囝兒會當了解咱做人爸母的苦衷。實在是感動甲忍袂牢，將詩句唸予阮翁聽，伊聽煞隨呵咾：「寫了真好！」
　　當然好囉，人伊這首詩是捌得過第四屆全國身心障礙者文藝獎，新詩組評審特別獎的喔！因為，伊有一對偉大的爸母，親像日頭佮露水按呢鼓勵、支持、陪伴伊。予伊勇氣佮氣力，毋驚北風佮冬雪的粗殘；予伊會大會湠，跋倒 起來閣再行的力量。因為序大人完全無條件付出的愛，予伊相信，春天一定佇頭前咧等伊，所以伊鼓勵伊家己，愛雙跤徛直直，雙手拄天，大聲喝出「風大，我愈欲行」，遮爾燒滾滾、熱phu̍t-phu̍t的心聲。
　　這是第一斗，我唸詩予阮翁聽。無想著，我第一改唸詩予伊聽，就念台語詩，講起來，這可能嘛是和臺語有緣的緣故。後來，看伊聽了講袂䆀，閣有淡薄仔興趣興趣，我就定定唸我家己寫的臺語詩予伊聽，和伊討論，阮翁仔某這个「袂䆀」的結果嘛予我感覺真意外，這攏是這首詩的功勞。
　　另外，伊寫的〈夜〉和〈鉛筆〉這兩首詩，其中有部分的詩句，我嘛是誠欣賞，像伊寫〈夜〉：「夜／親像咖啡／會使精醒／一句詩內面的聲音／夜／親像一本合起來的日記／月娘鎖匙／拍開／會當讀著／人生的風景」；伊寫〈鉛筆〉：「是鈍／是尖／是慢慢仔經過世事　經過霜雪／寫出去的每一个筆劃，攏是／參這个世界相處的姿勢／是長／是短／攏是接載每一个性命的經過／畫出去的這幅圖／有烏影／嘛一定會有光線」。
　　這攏是伊對人生有真深的感動，用性命寫出來的作品，會發光發熱。所以，咱讀著的時陣，才會若親像予電電著仝款。
　　人講：「有狀元學生，無狀元老師。」這句話都無一定，因為毋若蔡文傑是狀元學生，連in老師路寒袖嘛是狀元老師。
路寒袖本名王志誠，台中大甲人。伊寫的著作(tù-tsok)，有歌詞、詩集、散文、繪本書、攝影詩文集，是一本又一本。閣定定連紲得獎，作詞獎、文學獎、章散文獎、年度詩獎、台灣詩人獎、大墩文學貢獻獎等等。詳細甲算算咧，伊的著作、獎狀和獎座可能早就囤甲規厝間矣。
　　伊寫的〈四月望雨〉鼓勵人佇失志，暗淡無人問，沉重孤單心酸的時陣，嘛是愛拍拼骨力拍算家己的未來：「拍開風的門／予悲情去流浪／行佇暗瞑中／無月無影，冷冷四月風做伴／四月望雨水／雨水滴心寒／意志溢海岸／遙遠世路家己自由行」。
　　就參黃勁連先生，1988年，佇台灣時報副刊發表〈行咱的路〉這首詩所寫內容意思，一模一樣，伊用有血有目屎的母語，勇敢寫出心內話︰「向前／行咱的路／勇敢來行／行咱的路／行咱的路／光明前途」
　　所以，毋管是星光抑是月光，好天抑是落雨，為著咱明仔載的幸福，千萬一絲絲仔都毋通耽誤，愛行的家己的路。

海翁台語文學第164期201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