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母語來寫出咱真實的感情佮記智

[胡長松]

開始改用台語寫作這十幾年，足濟朋友問我，是按怎改用台語寫作？In有的人會煩惱我用台語寫作了後讀者會減少，毋過我煩惱的並毋是讀者減少的問題，我較煩惱的是台語文化消失的問題，是全世界可能會減一項多元文化資產的問題。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佇2001年公布《世界文化多樣性宣言》（Universal Declaration on Cultural Diversity），傳達出「世界文化的多樣性（多元性）是全人類共同的資產」這個重要的訊息。現此時，所有的母語教育推動者佮母語文學的創作者，攏是為著這份共同的資產咧拍拚：正面來講，是創作、推廣家己族群的語言、文學作品，來予這個世界的文化更加豐富；反面來看，母語書寫，嘛時常是對反多元文化的負面力量的抵抗，彼種反多元的負面力量，時常是位強勢、威權、既得利益的一言堂邏輯產生的。

 

一言堂邏輯，實際上就接近創世紀第11章講著的「巴別塔」，驕傲的人類只有仝一款語言，in佇語文合一當中認為氣力甚至會使贏過上帝，in想欲造抵天的「巴別塔」。佇聖經內面，上帝無歡喜，因為安呢，祂予人類四散佇全地，而且拍亂天下的語言。「巴別塔」是一个人類完全失敗的例，位聖經來看，上帝並無恰意人類佇語文合一內面驕傲，伊恰意人類佇多元的眼界內面學習謙卑佮豐富，所以，咱通發現《世界文化多樣性宣言》佮聖經呼應，有福音的基礎。

 

對大眾來講，這个對世界多元語言價值的認知是真重要的，不過，伊並毋是催sak我來寫母語的尚主要的原因（因為我開始寫台語的時，對這个認知猶是一無所知）；我會寫台語作品，大約是因為感情的作用。簡單講，我佇台語創作內面得著過去用北京語寫作毋捌有的滿足：感覺會使佮父母、族群、鄉土ân-ân牽挽做伙的滿足。

 

比如講，我的故鄉佇高雄內惟，這个所在過去出產芋尚出名。我足細漢的時，我的查某祖會用奶母車仔給阮幾个曾仔孫sak咧，佇向時猶真庄跤的田園小路四界踅。我猶會記，伊時常給人講：「我遮孫是我的好寶喔，我給in捧佇手裡，是芋葉咧捧〔phâng〕金珠呢！」彼句「芋葉咧捧金珠」，就是位落雨天芋葉盛雨的美麗畫面結晶落來的，內面有屬佇我的鄉土佮親情，有我囡仔時的記智，是我無法度用北京語百分之百表達出來的，毋過佇台語內面，我有機會給這个感情的原汁保留落來，甚至後來，我寫一首詩叫做〈芋葉〉，成做這个畫面的進一步發展，詩是按呢：

 

大雨了後，
金珠佇芋葉頂懸輦來輦去

查某祖坐佇

芋園邊的亭仔跤
講伊是芋葉
阮是伊芋葉捧的金珠

今雨已經停足久矣
芋葉嘛已經蔫（lian）去矣
Hia一粒一粒的金珠
猶閣佇我的目前輦來輦去

 

　　毋知你敢恰意這首短詩？對我來講，這首詩雖然毋是大篇幅抑是表現傑出的作品，毋過，金珠的意象經過三層的轉換，位尚開始的雨水，到查某祖眼中的孫仔，到最後佇時間作用之下，有佮作者目屎重疊的暗示，表面簡單，卻代表我的感情、記智佮我的台語創作之間的彼條線索，嘛代表彼个我無法度佇其他語言走揣著的氣味佮空間，這，通予我來提醒每一个人：母語，m̄-nā是世界多元文化的重要資產，母語，更加是每一个寫作者尚重要的生命資產──只有經過伊，咱才有法度揣著真正的故鄉。

 

　　向望你嘛來保惜家己的母語。

 

　　向望你用母語來寫出咱真實的感情佮記智。

 

2011/6/19 高雄內惟, 為《教會公報》母語推動所寫的特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