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目】中村櫻溪《涉濤三集》白話翻譯一篇〈去臺自述〉
◎宋澤萊譯
〈去臺自述〉白話翻譯
櫻溪先生遊寓到臺灣已經九年,用文學來教授這裡的子弟,凡是臺島中有文字創作的人,大抵都知道櫻溪先生的名字。官職雖然卑微,但是人人都敬愛他,教學成績雖然不高,但是人人都可以信任他。總督或總督府學務部部長都認為他有才噐,對他頗有禮貌,櫻溪先生也以自己為榮。但是老天所給予的命運無常,風雲常常變色,在時代的新陳代謝中,真像是四季相互推移,地方官一再更替,總督府學務部部長也換了,與櫻溪先生的關係就慢慢疏遠。有一天來了一個秘密的人員對我說:「我們教學的內容將要更換,先生的學問最老舊,只好請您自動解除官職,隨後當然會給您恩俸食祿。不過總督府珍惜先生的文學對於臺灣的政情是有幫助的,所以把你更換為嘱託人員。」櫻溪先生就說:「你是說我們這批人已經不中用了嗎?那麼就把我們的官職停掉吧!把我當成犧牲品貢獻給國家還算可以;但是若要把我當成無甚重要,好像隨時都可以捨棄的東西,我就不屑!我千里渡洋來到臺灣,在這九年裡面沒有實績,官職其實早就可以免除,如今還眷戀嘱託人員這種微薄的薪水,留在這個無用武之地,那麼臺灣人士怎麼看待我呢?學生又怎麼看待我呢?讀書人在了解自己的人面前是可以伸展自己才情的,不過在不了解自己的人面前就會受到委屈。受委屈還苟且容忍,這是古人認為值得羞愧的事,櫻溪先生也認為是一種羞愧,所以我就離職吧。」這是丁未年【譯者注:2007】七月十四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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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我用了九年這麼長的時間,學習臺灣的風土,安居在臺灣,與臺灣士紳們結識,愛惜臺灣的山川,樂於臺灣風物。又有一些作詩作文的好朋友,每當季節的佳日,彼此可以相互相聚唱和。更何況我女兒在臺灣嫁人,岳丈與女婿常有來往,在女婿家也很有歡樂,女兒也真的是嫁對人了,能叫我差不多忘記臺灣是個異鄉殊域的地方。不過,一旦我選擇不在乎地離去,卻要我心裡沒有一點點悽惻惋惜的情緒,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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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官職的升遷罷黜陟或任用不任用,這本來就由國家的公共政策所決定;而出仕和隱退,這本是士君子的一種義氣。假如說罷黜能一秉公共政策,那麼我又有何埋怨呢?假如是出於私情,這又跟我有何相關呢?出仕和隱退,由我的心意來決定,愉快的話我就去赴任,不愉快的話我就離職。雖然在多半的情況下,升遷罷黜或任用不任用,是由對方決定,裡面必有他升遷罷黜或任用不任用的原因存在;出仕和隱退,由我決定,裡面也必有我出仕和隱退的原因存在;一切都是合理的啊。又假如說,也許對方罷黜的原因不是由對決定的,也許我自己的離去也不是我自己的決定,那麼就應該說櫻溪先生的離臺原因乃是由老天決定,他哪能知道老天的意思是要他不至於老死在絕海窮鄉呢?啊!這到底是一種不幸呢,還是幸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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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臺自述〉中溪櫻村原文言文
櫻溪子庽臺灣九年,以文學教授子弟,島中之有文字者,率皆識櫻溪子之名。官雖卑而人敬之,業雖拙而人信之。方伯提學皆以為噐,頗見禮貌,櫻溪子亦以為榮焉。然而天命靡常,風雲屢變,陳新替迭,不啻四時相推敓,方伯再更,提學四易,櫻溪子亦漸疎。一旦有密諭曰:「教學將新,子為最舊,宜請解官,則有恩給之祿。且制府惜子文便於臺事,更以為嘱員。」櫻溪子謂:「吾儕不中用乎,則休其官耳!朔羊以待我,猶可也;雞肋以視我,我不屑也。千里超洋,九載無績,官已罷矣,而眷戀細利,縻留無用之地,則臺之人士 其謂之何?小子後生亦謂之何?士固伸於知己,而屈於不知己。屈己以苟容,昔人所恥,櫻溪子亦以為辱焉,即致職收任而去。」實丁未七月旬有四日也。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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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之久,習臺水土,安臺居處,識臺人士,愛臺山川,樂臺風物。又有文朋騷友,春秋嘉日,可與盍簮和倡,況女在臺而嫁,翁甥來往,有貳室之歡,相攸之娛,殆乎忘為異鄉殊域矣。然而一旦恝然棄去,欲無悽慘惋惜之情,可得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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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黜陟用舍者,國家之公道也;而去就出處者,士君子之義行也。其黜果公道乎,則我又何怨焉,其或私情乎,我亦何關焉。去就出處, 一斷乎吾心,慊則就之,不慊則去已。雖然,黜陟用舍,彼也,而必有使黜陟用舍;去就出處者,我也,而亦必有使去就出處。雖彼黜之而非彼,雖我自去而非我,櫻溪子之去臺亦天也,惡知非天之使斯躬不老於絕海窮裔耶!嗚呼!其果不幸乎,抑幸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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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小聽歌】
請聽看文夏為我們演唱:
〈再會呀港都〉!
http://www.youtube.com/watch?v=qTnFd22ay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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