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文戰線聯盟

  雨佮戰鬥   胡長松

­   ──獻予 G.K. 先生

    

  「對你來講,雨是啥物?」伊是按呢問我的。

只是,這个熱--人的歙一直無離開,燒氣假若欲共彼堵白牆化做火灰〔hu〕,袂輸風吹過就會飄散去仝款。這个歙假若是宣佈雨無偌久就會來,毋過雨一直無來。彼幾隻顧監狗吐目雷,有夠毋知死活,攏毋知影伊羅光的計畫著欲成矣,閣按呢大細聲共阮phńg,哼,我看,怹的死期連鞭欲到矣。「這,叫做弓索。」羅光是按呢講的。哈,弓索?按怎看嘛毋是,干焦羅光這款陰奸佬仔出身的跤數想會出來。實在講伊羅光無該當佇遮的,伊這號kioh數,永過是某特務單位的大處長,無血無目屎的烏密婆,狗中狗,豹中豹,若毋是著報應予人「陷害」khok--入來,敢有人敢thihgió--伊?閣敢按呢共伊拍共伊làm?我nana愛笑。橫直,我相信hia狗最後會死甲足歹看就著。有一日雄雄地動,阮監房的土跤pit一紃長lò-lòtsîng彼遍了,已經足久矣,羅光沓沓仔共內衫liah一條〔liâu〕仔一條布碎仔落來,閣共布碎仔囥佇兩个手婆中央liánlián做一股一股,最後才共tsinn入去he土跤縫內面藏leh。羅光講he是弓,毋過直直毋共我講he布做的弓索終其尾欲按怎發揮,「總之他奶奶的你到時候就會知道了。嘿嘿!」關係弓索的一切,伊干焦按呢講。我看in彼號siùnn密婆的攏按呢,tènn神祕,不三時乾焦會曉嘿嘿嘿奸笑,腹內全是刣人放火的癩哥〔thái-ko〕物,橫直,陰奸佬仔就著啦。伊羅光就是按呢的人。其實啥物弓嘛比袂過我的武器,我想in是早就知矣,才會毋敢放我出去口面。我的彼个物,佇牆的外面,就佇海底礁石的岩孔裡,我無共別人講,有一个大物件藏佇這座海島監獄的底部的岩層,是我的同志囥入去的,位土跤底閣有一條長長的電線連接彼个岩孔內面的機關,只要共機關tshih落,嘿嘿……我無共別人講,我就是按呢予怹判死刑的。海湧的聲無暝無日佇我的耳孔邊咧tân,毋過我已經足久無看過海湧矣。我相信徛佇遐的彼个查某人有一工會行過去,去揣著彼个礁石佮岩孔,伊會共手tēnn佇彼个機關,續--落來,這个所在就會爆炸、爆炸、爆炸……我知影恁攏leh偷聽我講話,毋過無要緊,我毋驚恁聽,因為賜予偉大的抱負尚大的賞金就是最後的實踐,阿我若會使為著我偉大的計劃犧牲,這就是全部的實踐矣。

對我來講,雨就是自由的一切。

  「你難道說不累嗎?我光聽就煩了。鬼才信你。要piāng就快piāng啦,大家也圖個痛快!。」羅光用不屑〔put-sut〕的口氣按呢講,手繼續lián伊的布碎仔。我愛聲明,這對我偉大的計劃是真大的不敬。

當然我愛先想出辦法suan--出去。

海湧的聲親像是位烏雲的後面吼出來的,有時轟一聲,親像咧敲雷……是雷摃佇海岸無毋著,雷落佇每一塊礁岩,成做是礁石的哀吼,一聲大雷接續一摜小雷,我感覺大湧變做破碎去的湧鬚,佇礁石的縫咧走揣生命的盡磅……看著熱天的烏雲咧集倚,我相信雨欲落矣,而且是一陣足大的雨,是西太平洋夠極的西北雨,會共這座監獄的懸懸的白牆透底溶去的大雨……抑是,生真真的生真雷會親像鑿仔〔tsäm-á〕共白牆tshak--thàng?按呢,我就會使走出去,佇怹猶袂致覺晉前完成我的計劃。烏雲已經激足久矣,假若是佇東爿个太平洋激--起來的,毋過一工過一工,一直佇遐攏無振無動,除了伊不斷脹大、愈來愈深沉,袂輸天幕已經撐伊袂著欲hám--落來。一工過一工,空氣假若攏予彼塊烏雲吸--去矣,阿我的呼吸嘛予伊沓沓仔suh--去,我的胸仔tshun一个烏焦san2的肺。

食飯前,彼隻魔神仔狗共鐵門拍開,放阮佇埕--裡行。死犯跤鐐khing-khiang叫的聲假若欲共日頭內面的風叫精神。毋過一切攏閣咧昏迷。一日過一日攏是按呢。「啊!煩--死矣!」假若是我跤川後的查某人吐一个大氣。我聽著海湧的聲親像千萬軍馬咧走闖,我看著he海湧大軍的形體,佇牆的後壁,袂輸著生驚,一波一波摃佇珊瑚礁,假若欲共珊瑚礁拆食落腹。當然我佇遮是看袂著海的,毋過當我目睭瞌起來的時,規个世界就佇我的面前轉踅,規个世界就攏是我的矣。雲已經倚近矣,我甚至已經聽著雲內咧激雷的動靜。這款熱會刣死人。海邊山崙頂暗蜅蠐的叫聲一陣一陣,緊促甲袂輸救護車頂的紅燈咧轉。熱--人的歙熱已經進入我的頭殼,假若共一粒燒燒的花籽埋佇腦髓,綴暗蜅蠐的叫聲puh芛,開出一蕾足焦燥假若火焰的紅花,到極,燒甲lian去;lian去閣puhpuh了閣lian。一遍一遍,紅花的火舌伸對我的耳甕佮耳孔鬼仔[1],共我的耳甕仔烘甲pit做一萬塊。紲落我聽著一陣焦燥的哭聲,是查某人細細聲佇火灰坑咧tshńg的聲,我斡頭,看著二片pit開的嘴唇假若欲著火。查某人佇我的面前唉tshan,伊的目神經過我,毋過無停留佇我的身軀,直透到海平線去,眼神內面是親像海遐闊的空虛。「娶我走!」伊對我講,毋過閣愈親像是對大海講的,伊的喙phué腮軟肥金滑,親像規个季節的花蜜攏灌佇內底,毋過一目nih佇火裡隨lian脯去。「娶我走!」伊的聲佮伊的喙唇仝款焦燥,聲音內面完全無表情,就佮伊白死殺的面容無宛二體。伊開喙的時,我面前的土跤發出pih-pih-pok-pok的聲,一塊一塊燻甲烏mà-mà,開始崩pit

我毋知影家己會使弓偌久。有一个聲佇我的呼吸--nih咧蟯,「我認罪!」我一聽,是我家己講的,佮埕裡傳來的跤鐐khing-khiang叫的金屬的聲透濫做伙,予我想起故鄉三輪車叮叮噹噹的鈴仔。唉,時間假若一个絞螺仔,佇雲內紡--起來。牆邊彼个查某人的聲音勼佇壁孔,親像水波的回聲。伊恬恬看我,伊的眼神深閣烏親像展開的樹蔭共我吸引。我位遠遠的所在摸伊的頭毛,我吐一喙大氣想欲予伊感覺著我的鬱悶,毋過伊攏無戲哼。我知影我的鬱悶就是這个天地的鬱悶,毋過伊無感覺著我,嘛無感覺著這个天地的鬱悶,只是冷冷看我。我夯頭,白牆頂的鐵刺網繃佇青揚揚的天幕,親像予豔日hah傷的痕,一tsuātsuā咧釘根。痛苦的燒氣親像蚼蟻趖入我的目睭,予我唉一聲。Khing-khiang叫的跤鐐提醒我,這个埕裡閣有一陣無神的人佇牆仔邊咧行,毋過我按怎喝怹攏無睬我,用仝款的姿勢行路。

我感覺我的喘氣已經佮山崙彼个查某人的透濫做伙矣,甚至感覺我就是伊。伊假若對我的跤脊骿講:「這个熱人無效矣。」彼个聲音遐爾焦瘦閣無力。「啊,熱人。」我從〔tsîng〕第一眼就知--矣。佇彼个老城市。日tshiō佇紅牆仔邊的老樟仔樹,從麗娜咧giú violin的時,我就感覺半通光的樹葉假若欲予伊的琴聲一吋一吋溶--去。「Harold En Italie!」有一个聲雄雄出現,是位我的嚨喉闖--出來的,毋過我驚一趒,因為我所講的並毋是violin的曲目,演奏者麗娜用伊的天才共Harold En Italie改造,變做假若是為violin所寫的曲:激情,自由,假若天地一切攏袂使束縛伊。我為我的倉碰見笑。伊斡頭,伊的琴聲並無停止,仝款激情、自由,伊第一遍用遐爾深奧o〕的目神看--我,伊的目眉嘛佇琴聲裡搋開,假若燕仔的翼股。我感覺一陣糟心。伊的琴聲親像一陣迷亂的暴雨。伊的翁婿,我的好朋友春君拄好捧茶來予我的時,violin的琴聲雄雄停止,假若刀劃過本底繃絚的布。伊用鋼琴家的敏感的口氣開嘴講:「哈路德最後敢是迷失--去? ADIEU, adieu! My native shore fades o’er the waters blue.[2]

我佇倉磅中講:「春君,我寫的hia毋成物,你看怎樣。」

「嗯,我看he是會予咱覺醒的詩敢毋是?」

覺醒?敢講只是針對我的祕密咧剾洗的話?我毋知影家己會使弓偌久。「這个熱人無效矣。」我直直咧等待某一个時刻,毋過彼个時刻猶停留佇烏雲的彼──彼个充滿熱天的水氣、西太平洋風雨的聲嗽的時刻。伊嘛是按呢講的:「這个熱人無效矣。」我的牢友羅光假若嘛咧等候雨。伊共伊的布碎仔tsinn甲一四界癩哥爛澇,連屎hak-a裡都有。毋過我看遐吐目雷的魔神狗根底就無咧共信斗,據在伊。只有我相信伊的實力,若毋是落難,我看伊該當是特務界的才子拜倫。我實在應當佮羅光合作的,毋過我歹勢開喙。翻頭來講,嘛毋是歹勢,是袂猴憖〔giàn〕。我認為羅光若毋是過去咧做特務的,凡勢,伊就是一个哲學家。伊捌共我講:「真實的世界是你看袂著的世界,毋通激khòonn。」哼!Suah講我激khòonn,我看是伊咧展悾憨神[3]毋才著。「第一次判五年不服,上訴,第二次判十五年,不服,上訴,第三次判我死刑。他媽的,就是一個字:賤!」這句話位羅光伊這个老特務的喙裡講出來,ui佇我的心肝蒂。伊確實有淡薄仔哲學家的範勢。伊繼續講:「但老子就是能做點什麼!」伊共我唱聲,早前,只要予伊一條索仔,伊會使徹底改變一个人。「世間的友情親情愛情都是假的。比如你這個失心瘋的白痴你怎麼知道你不是被誰出賣的呢?」彼日我趁這个話題共伊套話,問伊彼布做的弓索欲按怎用,總是伊毋應。毋過我相信,伊凡勢會共遐布碎仔編做一个啥物款的機關,比如講會使彈石頭抑是彈啥物的彼款武器。我直直追問。「毋管怎樣,咱應當愛相挺。」我提出佮伊合作的意願。只是伊無允我,揚一个手,共面埋佇鐵窗下壁邊的烏影裡。

只要是人就會出賣人,難道你還不明白嗎?你真的不相信你是被哪個朋友出賣的嗎?」伊的額頭真闊,較早定著是膨皮大面,喝水會堅凍的屈勢,今伊彼二塊喙phué骨已經焦mooh,規个面袂輸會予烏影吞hap去。伊特別共「朋友」二字加重音。「朋友的情義都是假的。如果你是我,大概就能看透。

「所以你是予朋友出賣的?」

當然啦。而且我也出賣朋友。

總是,我已經欲絕望矣,就算有人去共彼个機關tshih落,我嘛無法度離開這个該死的島。彼个查某人今徛佇遠遠山埔的苦苓樹跤,苦苓仔花紫色的火燄位伊的眼神裡伸出來,予我鼻著土底的氣味。He氣味鑽入我的血管,內面有一款對得未著的物的鬱熱,假若規个天地的熱症攏交含佇樹葉,凋蔫甲予人抱心。我想欲斡頭莫看伊,suah做袂到,伊的面有一種魔力共我吸咧。一陣風來,山崙仔tshuah一下,樹椏沙沙叫。風成實來矣。我親像聽著生真風共海墘的林投欉吹倒佇土跤兜,就親像Harold的琴聲佇躊躇的樂群裡雄雄出現,彼時,麗娜的胸崁佇樂聲裡起浮,閣有伊飽漲的奶房。想起春君,我感覺著足深的罪惡。續落我佇埕裡感覺著第一滴雨,親像是位查某人頭毛的尾溜鬚hiù過來的。埕裡的牢友出現一陣鬧動,嘩嘩共手夯懸,假若咧貪戀彼个查某人嘴唇的焦giàn

彼陣鬧動位埕斗閣傳轉去山坪,山埔頂,逐欉樹的花葉攏因為雨滴齊振動,佇反氆的天幕下,淺的深的,青色、黃色、紅色、白色、粉橘、紫藍攏振動起來,假若hip恬傷久的焦giàn開始得著解縛。雨滴愈來愈大,pih-pih-piak-piak的小鼓聲,親像欲共白牆挨倒。「落雨矣!」親像規个小島攏陷入一陣絞群的喧鬧。

What Exile from himself can flee!

To zones, though more and more remote,

Still, still pursues, where’er I be,

The blight of life the demon Thought.

「春君是一个複雜的人,甚至有時我毋知影伊是愛我抑是恨我,個性傷古怪矣,我感覺我的心予伊關佇一个足古早的所在,真像是烏暗挹僻的監牢。我一定欲逃出來,就算是犯另外一項罪,我嘛欲逃出伊憂鬱的枷牢……

「我了解春君,我相信足濟代誌毋是伊的本意。伊敏感。佇形式美學的追求內面,伊是家己藝術性命的暴君。咱尤其愛同情伊。妳愛知影,佇學校,阮兩人是上好的伴。其實伊的靈魂只是一个荏弱者。」

「橫直咱mài閣管伊。我只是想欲喘氣,就親像蔫去的草花咧向望一陣雨。」

「我毋知影妳咧講啥。」

「我知影你聽有。」

「毋過我看袂出妳的性格是一个敢冒險的人。」

我毋敢去想春君的一切。雨親像共Byron悲壯的詩句掖佇樹葉,予規山坑的樹咧蟯蟯動,嘛假若欲共全世界的慾望挑觸〔thio-tak--起來。雨拍佇記智內面,予我對往陣的彼擺迷失去的旅途感覺痛苦,就親像狡怪的囡仔去掐〔khap〕著時間的面容頂懸的一个猶袂堅焦的孔嘴,敢講這一切就是天地欲予我的報應?佇雨,我假若會使感覺著麗娜伊金滑的手指畫過我胸坎,佇想像內面,我聽著家己齷齪的喘氣,閣有彼个查某人遠遠徛佇樹跤咧共我恥笑的目神。我一直說服家己拒絕這个想像,毋過,我煞一直行倚--伊。我親像看見溫柔的伊的目神內面上深奧的所在,假若有一位手提長矛的伊的阿尼武司咧共我挑弄,就親像Harold位伊的琴聲內面跳出來。

我閣一遍約好去揣春君的時,春君竟然臨時出門無佇厝。彼日麗娜共我講伊當咧學畫一款粉彩,彼站畫出真濟草花,伊問我敢欲看mài,我講好。伊講圖攏囥佇伊的房間。伊假若是有意欲予我知影,伊已經佮春君分房睏。就佇伊彼間有芳味的房間,我知覺著一款角色的無妥當,「我無該當佇遮」的想法產生無法度抵抗的重量,予我雄雄感覺,若是閣行一步,我的靈魂就會予彼个重量研〔gíng〕碎--去。閣較困難的是,彼个重量本身有一个罪的力咧共我涎,假若有大吸石共我吸過去。伊的圖佮伊的琴聲是完全無仝的兩个人,雅致的色水佮伊房間的氣氛真鬥搭,假若位畫nih會使鼻著七里香的幽芳。

「為啥物,畫裡的妳佮giú violin的妳是完全無仝的兩个人?」

「這真簡單。因為春君會曉音樂袂曉畫圖。佇畫內面的才是成實的我。」

我知覺著一款無法度搡開的悲劇感,煞毋知對啥物感覺悲傷。是麗娜的命運、我的命運、抑是春君的命運?抑是人佮人之間,無法度拍破的認知的膈膜佮限制?所以我逃入古城美人蕉佮棕竹參濫的妖艷街路,當我小可脫離彼个重量的吸引,一種講袂出喙的失落suah共我掩崁。彼个失落感,予我知影我的確已經犯罪矣。

閣過幾日的半暝,麗娜來到我的徛家厝揣我,伊共我講,是春君差伊來的。伊穿一領樸素的布衫,手捾一个捾袋仔,大氣喘袂離共我講:「春君講,你已經予伊供出來--矣。伊講,若會使,你緊走!」我看伊的目屎假若砛簷的雨水,叮叮噹噹掛佇我的眼前。續落,伊位手捾袋仔裡,共一个沉沉沉个金手環塞入我的手。我才知影,春君彼工臨時出門,就是城裡神祕的官員共伊約見,就當我佇麗娜的房間看伊的畫的時……

「你緊走。春君已經hông刑甲毋成人--矣。伊講,請你原諒伊。」

我的心肝勼做一丸,毋是因為驚,是因為佇伊話語內面的感情佮伊予人拍破去的一切。雨變大陣矣,我無隨走,我只是感覺著伊用一種眼光看我,假若欲共我的靈魂吸入伊的目睭,最後我感覺伊成做我的某一个部份……

「無,我毋走!因為我是走袂去矣。」

Come hither, hither, my little page!

Why does thou weep and wall?

Or does thou dread the billows’ rage,

Or tremble at the gale?

我對彼兩蕊目睭講:「因為思考傷難,我甘願這陣雨一直落。」

「對你來講,雨是啥物?」伊共我的手la̍k咧。

烏雲親像一个大鼎蓋崁佇這間監獄。雨落--落來。雨毋單落--落來,閣共規个山崙搖振動。雨滴愈來愈大,親像破碎的水晶tiap佇埕斗。無人願意倒轉去牢房,逐个人攏共雙手展開,用鐵鐐的聲鏘鏘鏘迎接這陣大雨。彼幾隻顧監狗嘛難得假好心,據在阮,看怹綿精的表情,袂輸嘛歡迎這陣雨,假若這是阮難得有的共識。「雨早就愛落矣。」我親像嘛聽著怹的嘴唇咧踅踅唸,假若共雨當做是救世主。雷聲敲落來,敲佇珊瑚礁的,我雄雄發現山崙仔頂的彼个查某人毋知走對佗--去矣,我心肝頭搐一个,假若自我的某一个部份欲下決心消失佇這个無情地。我知影,這大約是信號,時機已經到矣。

海湧的聲加倍摃佇這个所在。這个天地咧為我歡呼,雖然我心內的不安nana強烈,毋過我確實聽見山坪的樹葉咧為我拍噗仔。閣來,遐顧監狗出現一陣龜怪的表情,怹的啡仔聲大作,所有鐵鐐的聲,佇啡仔聲了後對牢房徙過,包括我的跤鐐。我感覺著到極的憤怒佮失望。「毋著!」我大聲喝:「毋著!雨來矣!這一切愛結束矣!」結果,我的喝聲予雨聲掩崁過,假若予雨溶入佇埕裡咧漲懸的水流,洩入我的毛管孔。「今仔日,這一切愛結束矣!」我閣大聲喝,這回有一兩个牢友斡頭,毋過怹只是共我當做痟人,怹的目神甚至無佇我的身軀停睏。這予我加倍的不滿。我對怹出拳,阿怹suah對我笑甲咬咬叫。這个世界破病矣,我滿腹的恨火,一心欲共伊完全燒做火灰。我繼續出拳,結果兩雙粗魯大枝骨的手共我的身軀押--走。

「雨來矣!」我直直喝聲。

怹當然毋知影這是怹最後一擺矣,哈哈,因為我知覺著,這一切就佇今仔日攏欲結束矣。海湧摃佇石岸,怹敢知影石岸當時崩必?Sih-nah拍佇樹林,怹敢知影樹林當時火燒?假使遐顧門的若知影怹明仔載會面對啥物,怹就會哀呻,怹就袂親像這馬耀武揚威矣。毋過我敢有必要共怹講?就算我知影一切會佇我的計畫內面一步一步實現……這陣雨就是信號矣。這馬只有毀滅佮戰鬥才是永遠的田園,我欲用生命的弓,來射出火箭,來對抗這个監牢永遠無恬止的衰荏〔lám〕……只是想袂到,雨聲愈來愈大,袂輸天頂的大海咧反絞。陰沉的雨共逐个人箍圍,成做一个新的枷牢,咧共每一个人教示,予我位尚懸的所在跋入新的地獄。

佇夜暗中,我假若想欲哭,毋過,羅光suah用一款龜怪的興奮的口氣共我講:「我等這陣雨等很久了。」這予我新的期待。佇熾爁的閃光nih,我看著伊共用布碎仔撚的弓索提出來。伊講:「我的武器完成了,現在是戰鬥的時刻。」我嘛感覺著新的興奮。彈雷的時,伊愛我鬥相共,叫我踞佇壁邊的窗仔跤,然後伊的跤就踏上我的肩胛頭。我暗中感覺伊的弓索縛ân佇鐵窗懸懸的鐵枝仔,續落,伊的跤撐〔thènn〕一个,共我踢開。我輾幾咯輾,翻頭,看一个烏影吊懸懸佇窗仔跤咧幌。伊共家己的頷仔頸吊佇伊的弓索nih。伊擛手,央我mài倚近伊。佇雷聲nih,伊成做箭,阿這一切成做是恬靜的戰鬥。我假若嘛加入佇這場戰鬥,一直到烏影完全恬靜落來。

雨猶咧落。

2010/8/19 佇高雄內惟完稿



[1] 耳膜

[2] “Childe Harold’s Pigrimage”, Byron. 以下斜體英文同。

[3] khong-khám-sîn

檢視次數: 348

胡長松在3:17pm對2010 八月 23的評論
Harold en Italie (Hector Berlioz):
顏雪花Catherine Yen在9:07pm對2010 八月 23的評論
Tabea Zimmermann is a very powerful German violist, she plays the seldom heard piece of Berlioz is very nicely posted by you. Her flawless tone with dignity and style is very much impressive. She inspired the composers to make more music for viola. Your short novel tactfully and metaphysically associated with the music and Byron's poetry is skillful.
顏雪花Catherine Yen在9:27pm對2010 八月 23的評論
Do you think you want to forward this novel to G.K., he should be very appreciated.
胡長松在10:08pm對2010 八月 23的評論
Thanks, sister. Since it is homage to Mr. G.K., I would like to forward to him now or after it is printed. Tabea and her play lead me to the image of 麗娜 in my novel and thanks for your comments with very definite understanding.
胡長松在11:17pm對2010 八月 24的評論
多謝阿本兄精闢的看法,學習了!

意見

您必須是成員才能發表評論!

加入 台文戰線聯盟

© 2024   Created by 胡長松.   管理小組

成員徽章  |  報告問題  |  服務條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