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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東賸語【中】〉【小琉球漫志卷七】白話翻譯

〈海東賸語【中】〉【小琉球漫志卷七】

◎朱仕玠著‧宋澤萊譯

 

台錢
台灣人用錢,多是宋朝時的錢,比如上面刻有太平、元佑、天禧、至道等等這些年號的錢。錢質小而薄,千個錢串成一貫,長度不超過一尺,重不超過二斤。當地人說:康熙二十二年平定台灣後,土中掘出的錢千百甕,乍見,感到荒唐得叫人不能相信。有人說:這些錢是由廣東東部的海船運載到台灣的。我閱覽《瀛崖勝覽》這本書,裡面記載爪哇國的狀況,說那裡的民間殷富,貿易時就用中國的古錢,流寓在那裏的人多是廣東漳洲人。三佛齊市也使用中國銅錢。大約海外諸國,有漢人流寓在那裏的地方,有時就會使用中國古錢。所以說台灣古錢,是從廣東東部運來的,可以叫人相信。


龍涎香
上淡水出產龍涎香,每一粒價值兩倍金子;據說可為做為房中術使用,很難得到。聽說想要辨明真偽,就取來龍涎香,經過細搽後呈現粉狀,倒入冷水中,香氣就充滿整個室內;去水以後,香粉輕重絲毫不耗損,乃是真品。《赤嵌集》說:「海翁魚的口中噴涎,常自己做吞吐的動作,因此常有遺落於海邊的涎液,黑色或淡黃色不等;有人說就是龍涎。番人每每取來販賣求利,真偽難以辨識。」《台灣風土記》說:「龍涎香以淡黃色,嚼後不融化的為佳品,價格高達十倍。」


草地郎
凡是鄉村的土地都是平原,田畝都由草地開墾而來。所以居住在鄉村的人,總名叫做草地郎。至於府城的人,就把鳳山、諸羅、彰化三縣的人,稱為草地郎。

台田
台灣的土壤色黑,相當肥沃,不須要用糞就可耕種。平常人畜糞便狼藉在道路上,每當風吹起來,臭味非常難聞,廁所都無比不上。播種從二、三月至九、十月,收穫也是如此。以前碰到夜露濃重、下大雨或下雨時間拖長,作物還是不生病。近年來居民多,夜露也跟著稀少了,農作物的苗芽很多生蟲槁死;後來每次下種的時候,以煙梗舂灰糞之,蟲患因此停息。

 

海族夜光
我在學署,偶而在黃昏的屋簷下散步,看見石階下有光芒幾十團,拾起來看,原來是吃剩的蝦殼。捕魚的人說:鱟魚雌雄多在沿海沙泥中彼此背負,雌雄都各有一個尾巴,每夜潮水退後,尾巴露出水面,各有光芒一團,像碗那麼大,因為看見他的光芒,所以人們就抓住牠。福清陳國學瑛,邵武參將正寅的兒子家產漸漸衰落,在海上捕魚。曾對我說:「凡是昏晦的晚上,海魚大規模出現,會有數萬點火光亮起;隨著火光聚會處,每下一次魚網,就可以捕獲滿船的魚。」凡是海魚的頭部到夜裡都有光,不是久居海濱的人,本來就不知道這件事。

珊瑚草
珊瑚草生在海底,形狀與珊瑚相似,枝幹極為纖小,紅黑色,高可達七、八寸。漁人捕魚常捕到它,栽種在小盆子內,可以欣賞。我在鳳山縣丁守備辦公處中看見二枝,土人叫它珊瑚草,又叫它珊瑚樹。按《通雅》記載:「鐵樹生在海底,出水就堅硬,高一尺多,色澤像鐵,有一個名字叫做石帆。」〈左思賦〉說:「珊瑚草就是石帆水松。」恐怕就是指這種植物。範至能說:「有石梅、石柏生在海中,大小如鐵樹。」《七修類纂》說:「廣西有鐵樹忽然開花的,是另外的一種。」

蛇四跗
台灣有毒釘蛇,黑質,長一尺左右,或有五、六寸,身體扁形,四足隻腳像蜥蜴,腳的大小如中指,頭大約有拇指大,外狀像獼猴,從頭到背部,有一條金線,左右有黃絲圍繞,能浮在水面,口有毒,但是不螫人,如果急於捕牠,就螫人,人立即死了。鳳山學宮林木裡面有這種動物。我曾經寫了一首詩,說:

 

蠻荒的產物都是瑰奇的,有蛇四跗【四腳蛇】這種動物好像龍螭一樣。不是很大也不是很強硬,不過騰跳彷彿有雲雷的姿態。頭像獼猴形狀醜惡,從頭到背部,有一條金線,左右有黃絲圍繞。在刺竹叢、菻荼叢中餐風飲露,攀援上下娛樂嬉戲。莊子還要被限制在在四方之中;獨腳的獸羨慕多腳的蟲,多腳的蟲羨慕無腳的蛇,未免太囉嗦。懷疑這種走路的方法不夠浪漫,不妨可以見見蛇四跗的姿態。

 

按《本草綱目》說:「安南雲南鎮的康州、臨安、沅江、孟養等地出產鱗蛇,是一種巨蟒;長一丈多,有四隻腳,能吃麋鹿,冬春居住在山上,夏秋居住在水邊,能傷人,土人殺牠吃牠。」。又《西使》載:「訖立兒城所產的蛇都有四腳,頭黑身黃,長四、五尺多,口裡吐出紫艷的東西。」。《吧遊紀略》說:「雅加達國有一種蛇,黑質,四隻腳,外形如蜥蜴,大的一百多斤 ​​,吃了不生疥癬。當地人見此到這種蛇,就驅弄牠;等到牠疲倦了,活捕它,放在籠子裡帶回家。」

石湖
石湖在諸羅縣的生番界內,進入大武郡山再走十多天就到。有一個番社叫做茄荖網社,湖寬一里左右,下雨的時候,湖水往往漲高一丈多;有人認為湖底有通道可以和海水相接。按《潯陽記》說:「雞籠山下溪澗裡幾個地方有石頭堆,彷彿有人在這裡施工,水深常常達到一尺多,朝夕有湧泉,向外溢出如同潮水,時刻與潮水漲落都相同,朔日望日特別大,被稱為潮泉。」與石湖的情況相同。

薪木
台灣的薪木,以龍眼樹為最上等。木質堅硬細致,耐燒,餘燼可以做木炭。比龍眼樹下一等的就是烏栽、菻荼諸木。《台海使槎錄》說:「內山林木叢生,多到無法辨識。樵夫採伐後,在市場賣,每每多是堅硬的材質,呈現紫色,灶煙有陣陣香氣,如果做為器物,必定是精良的器物;徒然拿來做為焚燒的薪柴,實在可惜。倘若能請到工匠加以區別,那麼特殊的木材方不至於默默無聞,這才是山裡樹木的幸運啊!」

田甲
《赤嵌筆談》說:「內地的田用畝計算,台灣的田用甲計算,一甲約當內地十一畝三分一厘零。內地的田一畝,各縣的徵稅不一致,從五、六分到一錢二分都有;一甲地如果用內地的徵稅法,只不過徵到一兩三錢零。而台灣上等田卻徵榖到八石八斗的地步,用最便宜的榖價每石三錢來算,已經到了二兩六錢四分零,何況又有比這個價錢更貴的。可是,台灣人並不認為這是苛徵之病;因為台灣土地廣闊,上等田不憂繳不起稅,就是中等、下等田,經過截長補短【譯者注:可以多去開闢一些不報給官方的土地】還是可以繳納得出來。但是,假若官方到他們實做的田地去勘查,就難以仍是舊有報官的那些田而已。」。《諸羅雜誌》說:「台灣田賦與中土不同的有三點:一、中土只有田,但是台灣兼有園,大概來說,種水稻的就是田,種旱稻的就是園;二、中土都繳納米,但是台灣只繳納榖;第三、中土有折合繳納銀兩的,但是台灣一律要繳納稻穀。」。大概從荷蘭人到台灣後,就建立了這種徵稅的慣例,本朝仍然延續下來。雍正七年時,部議將新開墾的田園,以一甲認定十一畝計算,分出上、中、下等的差別,按照福建同安縣下沙則例來使原來沒有納稅的田地上升為必需納稅的田地 ;至於從前所墾的田園,仍然按照舊額。

文昌魚
文昌魚出產在漳州,曬乾後形狀類似銀魚,台灣人當成是一種珍味。我在道憲辦公處吃了一次,覺得極為名不副實。

板輪
台灣的車輪,用堅硬的木板鋪平,橫面鑿孔,用堅硬的木條貫穿;沒有輪與輻的差別,因為台灣下雨後,地面有雨水與泥巴,車輪如果有輻,阻水難行,反不如木板那麼便利;這就是所謂的因地制宜。

壁虎能鳴
台灣壁虎,形狀與內地沒有多大差異;但是卻能鳴叫,聲音像瓦雀。當地人說:「到澎湖就不叫了。」林僉事麟焻出使琉球的竹枝詞說:「靜聽盤窗蜥蜴聲」;他自己註解說:「蜥蜴能叫,聲音像麻雀。」所以就認為蜥蜴是壁虎了。鄭漁仲注《爾雅》,認為蠑螈、蜥蜴、蝘蜓、守宮,種類不同,不能解釋為同樣的東西。鄭漁仲的說法相當正確。我也寫了一首詩,說:

 

壁虎這種物類,好像馬體添毫毛。外形醜陋不自我膨脹,身短被人譏嘲。不過紅著臉假冒虎名,雄豪者都替他感到慚愧。牠略為具備攻殺的技術,能斷尾求生。哪能雷中找雨,用冰雹使土燒焦。兒童移棄牠,倖免大生叫苦。台灣的壁虎生來奇異,聽到的人都驚跳起來。我航海來到這裏,親見詭異的物種繽紛。有剖開鯊魚母腹取出小魚【注解:鯊魚是胎生魚類】,把小魚放入水中,就擺尾游去。還有毒釘蛇,行走的四隻腳亂圖描。其餘的鱗介魚族,常常驚動那些老饕。有時我閒捲鉤簾,在清涼的白天安坐,有溫度的海風吹動薄綃。默默無角的龍族,都酣醉在波濤裡。攀援在牆壁的壁虎,就如飢餓的蛟魚學習吼叫。我聽說在中山國【注解:琉球有一個名稱叫做中山】,這一類的壁虎同樣號叫。比不上楊子幼這個人,敲擊瓦制樂器唱歌自驕。由於家僮討厭壁虎的聒噪,就會拿著長干驅逐牠。古人禁止人類使用暴力,為何你還是無法逃避暴力及身呢?

紅毛、荷蘭為二國
從前的史書認為荷蘭就是紅毛。《府舊志》說:「荷蘭的紅毛船,遭到颶風,停在台灣島,向土番借地居住。」《台灣紀略》也說:「紅毛是荷蘭種類,由雅加達來台灣,向日本人借地居住。」。據《吧遊紀略》說:「紅毛國靠近和蘭。和蘭人白晰高大,深陷的眼眶,青碧的眼珠,大鼻隆準,毛髮與鬚眉都是白色,外形像獼猴,有很多奇譎智慧,善於經商;紅毛人的狀貌與和蘭相類似,只是鬚髮都是紅色有所差別罷了;史書都認為紅毛就是和蘭,這是不對的。和蘭與紅毛、高車相鄰,國力比這兩國弱。最近紅毛與高車相互仇殺,都向和蘭求援,和蘭都答應了他們,卻對雙方都不敢幫助。當紅毛、高車的商人到雅加達做生意,和蘭必並善待他們。和蘭到雅加達,道路必經過高車。高車番不很高大,男子耳朵戴著金環,綴著珠子;國家殷富,通商遍及諸邦;有智慧知識,能辨別什麼是寶物。」靠近生番居地的深山,出產野黃牛,千百為群,番人去捉牠們,用來耕田駕車。陳小崖《外紀》說:「荷蘭時,南北兩路各設有牛頭司,捉到雄牛馴服牠,閹掉睪丸後,驅使牠耕種;母牛放回山裡,讓牠們繁殖。」《台海采風圖》說:「捉野牛的方法是:先構築一個四面的木城,一面開門,快速驅趕野牛,讓牛全都跑進去木城裡;進入後就關門使牠們飢餓,慢慢繫上繩索,用草料豆子養牠們,與飼養家牛沒有兩樣。」。《嶺南雜記》說:「山牛與家牛沒有差異,只是眼睛紅色罷了。」


檳榔
檳榔樹直立,無枝,高五、六丈,葉子像栟櫚。樹幹還嫩的時候青色,有節好像竹子;老的時候皮變成赤黑,如同栟櫚。葉子脫落一片,裡面出現一個苞;幾天後苞綻開,就開花二、三枝,淡黃白色。花開在房中,子結在房外,拔擢它的穗好像黍,子有幾百粒,好像棗的形狀。據《赤嵌集》說:「檳榔不與椰樹間隔栽種,花就不結果子。」如今我觀察檳榔,所在地都遍植這種樹,都不與椰樹一起栽種,但是果實卻非常多。當地人吃檳榔,有人一天吃六、七十錢到百餘錢,男女都如此;只是睡覺時不吃,醒過來就又吃了,不叫自己的嘴巴裡沒有檳榔。吃久了,牙齒焦黑;再久了掉牙齒。男女年紀二十幾,牙齒光光的很多。聽說有一富有人家,家裡約有七、八個人口,用五十金付給賣檳榔的人,叫他包下整家一年的檳榔費用;賣檳榔的人不敢收下他的錢,因為害怕虧損。貧窮人之家,三餐不繼,卻每天不缺檳榔;只是吃得比較少而已。台灣人相習成風,吃檳榔的習慣牢不可破,雖然號稱能解瘴除濕,但是內地來台灣當官的人,很少人吃,我還未看見因此遭受到濕瘴病,這只是當地人的惡習罷了。

郡邑二學宮番檨、龍眼
台灣的番檨,隨地都有,以府學宮右邊那一棵最好,吃了無渣,而且味道比其他地方更好。龍眼則以出產在台灣縣學宮前面的最佳,顆粒大,外殼薄,肉厚,核小。成熟時摘下來,須要用以衣服承住它,偶然觸到皮就破。分進道府鎮那裡的龍眼是貴品。

螻蟻
台灣的螻蟻,整年都不冬眠;而且與內地稍為有差異。內地的螻蟻,大大小小各族,不相混淆。台灣的螻蟻,在一堆小的中間會雜入大的,結陣的時候,往來排列,大小相互錯雜,有大小如米粒、如稻榖、如小赤豆的。銜負食物的,都是小的。牠們攀牆壁,上桌子,一切食物,都遭到污踐,最是可恨!而最大的不在現場,要小的服役。大的坐享其成,真是具有君臣之義啊。

地震                                    
以前常常發生地震,每年動不動就地震,有時連日震動不停。最近八、九年來,就不地震了。有人認為是人口日益聚集到這裡來,所以地就安定了,卻不知道這是由於國家昌隆所導致的結果。

颶風
二十八年九月十一日,颶風大作,從北方來。風的暴烈,十多年來未曾有。鹿耳門裡面的商船魚船,被擊破沉沒的難以計算。鳳山北方邊境,稻田正值成熟,剩下不到百分之一;而南方邊境距離縣府三十里的下淡水地區,風卻很微弱,稻禾絲毫無害。颶風的發作,從北到南,綿亙有一千多里,無不蒙受災害。下淡水地區雖然在極南,然而距離縣府不遠,颶風就不到,實在是很難理解。曾記得本年七月時,在府城,十二、三兩天颶風發作,府憲行文給澎湖通判,命令檢查海船有沒有遭到颶風損害。回文說:「這兩天內微有南風而已。」還提到澎湖與府城相距頗遠,所以不受影響。那麼,下淡水與鳳山縣府相距頗近,也無颶風,就實在是很奇怪了啊。《海外紀略》說:「颶風乃天地空氣的交互抗逆,地面就鼓起空氣使得海水翻騰,風強烈而雨就降落,所以船傾倒了。假若海水不先翻騰,風雖然強烈,海船順風奔馳,就像是大鵬鳥的遷徙了。」凡是預測颶風,要看風是否反常來判斷。如果春夏應該是南風反而吹北風,秋冬應吹北風反而吹南,那就得注意!不過,雷一打颶風就停了。俗諺說:「六月一雷可以止住三颶,七月一雷可以止住九颶。」等到颶風發作,必然四面傳遍才停止,如果是北風颶,必轉向東方吹,東方吹後轉向南方吹,南方吹後又轉向西方吹;或者是一、二天,或者是七、八天。如果是南風颶也是一樣。


諸羅山
台灣西邊臨著大海,台灣縣由於靠海,沒有剩下多少土地;鳳山縣離海一里左右,也是如此。只有諸羅、彰化兩縣離海稍遠。人們說諸羅縣治叫做諸羅山,想要指出一個山來實化它,其實根本沒有諸羅山。縣城的外圍倒有一個番社叫做諸羅山社。所以叫做諸羅山,乃是因為設縣時,看見那裡諸山羅列,名副其實,所以縣名就剛好採用番社的名。尚未分出彰化縣時,諸羅縣土地肥沃廣大,佔有總台灣所有土地的三之二。

南路山
長樂林謙光著有《台灣紀略》一書,所記載的南路諸山,多數在學宮鄰近。打鼓山在學宮西南方,相距五、六里;觀音山在學宮北方,相距十里;半屏山在學宮左方;龜山在學宮右方,二山與學宮相距不過幾百步而已。

鶺鴒鳥
內地有鶺鴒鳥,羽毛黑白相間,台灣則是淡黃淺綠色。斑鳩有純白色的。雞有大小如拳頭的,重不超過八、九兩的,而且身輕能飛。

奢俗
台灣舊時號稱肥沃之地,人民奢侈沒有節度。《鳳山舊志》說:「宴會的擺設,動不動就花掉財產的一半。僕役或牧童,身穿綺羅;販婦或村姑,梳粧上滿滿是珠寶翠玉。」今天台灣戶口日日增加,而且隔年就沒有收成,人民很多是貧民,有衣食不飽的人。


土生仔
內地無賴之徒,很多竄入生番的住處後,變成番人的女婿;所生的兒子就叫做「土生仔」。常常誘導生番,喝醉後在夜間出來,變成民害。但是道憲造奉命製造海船,軍工匠所需要的木料,只有生番住處才有;必須有土生仔引導,才可取得。這是土生仔百害中的一利。

筏篷
海邊的漁人,入海捕魚,就用漁船;到沿海的淺處,就只憑竹筏。竹筏上面安裝篷帆,駕風來來往往,輕視海浪,把大海當成小池塘。他們的竹筏長約三、四丈,闊約一丈。


滸苔
滸苔,海中的苔類,深綠色,細小如苧麻線,長約四、五尺,可以結成一束。當地人在太陽下將滸苔曝乾,用油煎來吃,或煮成湯。每吃薄餅,用滸苔當佐料。《通雅》說:「苔生在水裡,青綠彷彿髮鬚,海邊的人多拿來吃;名叫陟厘,又有一個名稱叫做側理,可當成紙。晉帝曾賜給張華側理紙一千張,就是這種苔所製成的。」
私渡

 

沒有證照私渡入台的人很多。《鳳山新志》記載私渡的壞處十分詳細;我把它備錄下來:「內地的貧窮人民,在台灣營生,錢囊少有積蓄,回內地遙遙無期。他的父母妻子在內地生活無所依靠,就急於到台灣來受奉養,但是礙於禁止的規定,就成群賄賂船家,冒充頂替水手的姓名接受查驗;女眷就利用小漁船夜間載出港口,私上大船,抵台後,又有漁船趁著黑夜接載她們,名叫「灌水」。一經港口人員察覺,奸小就被按照法律問罪,本來就是罪有應得,但是那些被杖打逐回內地的愚民,從此室屋拋棄,器物全無了。更有所謂的客頭,串同那些懂得水性的匪徒,用濕漏的小船,一載幾百人,都擠在艙中,又將艙蓋封釘起來,不使他們上船下船,趁黑夜放洋出海,偶而遇到風濤,就翻船,通通被吞進魚腹中了。等到上岸,船家怕被人發現,遇到有淺灘,就趕騙他們離船,叫做「放生」。淺灘如果斷頭,距岸尚遠,走到水深處,全身就陷入泥淖中,名叫「種芋」。有些則遇到潮流漲起,就隨波漂溺,叫做「餌魚」。對於那些奸小來說,他們唯利是圖,哪有天良;對於那些窮民來說,是因為被飢寒所迫,才不顧危險錢來台灣;他們相率踏入陷阱,說來是夠心痛的啊!」漳浦藍鼎元有詩說:

 

那麼多人是來做甚麼的,原來是從西邊來的偷渡人。鐵鍋子用繩索貫穿,一大隊的人就是一大堆的酸辛。哎呀!你們是被飢餓所驅迫的人,說要到台灣去開墾。船家沒有任何的責任,拮据的人民卻要向船家買船票!他們哪裡知道這是偷渡的行為,一旦登岸就有禍及身。最可恨的還是那些船家,判死刑都不足同情。按照官方的規定,你們要經過廈門,接受稽察海關的檢查。到海關必須要有通行證照,還要有一張良民證,才能放行。你們如此愚昧,叫我眼淚流個不停。可憐啊!禁渡的規定如此嚴厲,仍有人頻頻犯罪。奸徒畏懼盤查,只好不動怒地去申請證照。這種方法最後平息了奸人繼續為惡,當然可能冤枉一些人,還有賴官方更加勤勞查驗。如果不按規定去台灣,那只能期待法外之仁了。」

鯊魚
鯊魚翅出產於南路嵌頂以及澎湖地區。每年十一月,漁人捕捉牠們,都用海船載著前往江浙去販賣。《裨海紀遊》說:「鯊魚是胎生。曾在市場購得一條鯊魚,大約四、五斤,可用來當午餐的佐菜;當廚工剖開魚腹,一條小魚從腹裡跳出來,後來又有五、六條,投到水中後,都游走了。」 。《赤嵌筆談》說:「鯊魚的種類不一致,有龍文鯊、雙髻鯊,地方誌已經有記載了。外此還有烏翅鯊,身體圓形,魚翅尾端黑色;鋸仔鯊,牙齒長如鋸子;烏鯊,嘴巴寬闊,大的幾百斤,能吃人;虎鯊,頭上有斑紋如同老虎的斑紋,牙齒鋒利,咬人手足並斷;圓頭鯊,也吃人;鼠唔鯊,皮膚白色,牙齒如梳子;蛤婆鯊,嘴巴寬闊,尾巴尖;油鯊,身圓而長,尾巴好像蝦子的尾;泥鰍鯊,嘴巴尖;青鯊,身體青色;扁鯊,身子扁尾巴小;乞食鯊,皮可以裝飾刀鞘;狗纏鯊,身體長尾巴尖;狗鯊,頭大,身上有烏赤點,離水一日也不死。」

台鹿
台灣有許多鹿,都出產於內山的生番地區。內地人認為到台灣必能飽吃一頓鹿肉,卻不知道在台灣想吃一塊鹿肉也得不到。二十九年四月間,我在府城的書院,恰巧府憲辦公處裡有一頭鹿快死了,就殺了,我們買了一塊鹿肉來吃,味道並不太好。鹿茸趕不上四川出產,而價格超過好幾倍。鹿筋、鹿脯,價格也貴。把鹿的胎兒的皮取下來,就叫做胎皮,長不超過一尺,毛似有似無,梅花斑點隱隱約約可見,文彩值得觀賞。往時皮一張,價不過銀二、三錢;近因採取過多,計皮一張,價格飆到番銀二、三十大圓,且無且還沒有人要賣。《台海使槎錄》說:「台灣山裏沒有老虎,所以鹿長得最繁盛。從前近山的地方都是土番的鹿場;如今則被漢人墾種了,一眼望去都是良田,導致大多遷移到內山去捕獵。鹿角的尾端單薄脆弱,不像關東鹿的頭上光禿禿。鹿角一百對,才能煎成鹿角膠二十多斤。鹿雖然多,在街市想買一塊肉都買不到。冬春時節,番社的番人會將鹿肉切成方塊,重量可達一斤多,都用鹽巴漬醃後運到府城,顏色因此變黑,味道也變了,不堪吃食;旦是價錢還是不便宜。」《裨海紀遊》說:「鹿用鹿角論斷年紀,凡是鹿角一岐就是一年,好像馬的年紀用牙齒來計算。番人以獵鹿為生,從來沒有人看過鹿角有七岐以上的。向來都認為鹿是仙獸,長壽,又聽說五百歲變成白色、千歲變黑,實在是大妄言。竹塹有番人獵一隻小鹿,身體純白,鹿角才只有兩岐,不過是毛色的偶然突變,古書上所記的未足以採信啊!鹿生三歲才開始長角,角生一歲就崩壞,就像是人的牙齒壞了一樣。角壞了到後來又生角,就終身不再壞了,每年只增一歧而已。」


雨晴
台灣從九月到三、四月,雨量甚為稀少;到五、六、七、八月,才開始有大雨。有時從五月綿延到七、八月,少有晴天。土人預測說:「鷹高飛時鳴叫就會颳風,鷹棲息時鳴叫就會下雨。」

生蝨
當地人彼此相傳說:「凡是住在台灣,不管是土著、外籍的人,衣服裡不會生蝨子;假若偶而生了,那麼疾病就將要到。」我屢次查驗這句話,卻不如此;大抵台灣的蝨子比內地的蝨子少。


上下淡水
台灣有二條淡水溪。在北路的名叫上淡水,設立一位同知、一位巡檢治裡那地方。巡檢駐在八里坌,那是台灣極北的疆界,距離府城,路程大概半個月。在南路的名叫下淡水,設一位縣丞、一為巡檢。而下淡水又分上番社、下番社,也就是上淡水社、下淡水社。《諸羅舊志》說:「南北淡水均屬瘴癘之鄉,而北淡水特別是這樣。」今天南路下淡水的水泉甘美,居民聚集;即使是北路上淡水,以前傳聞說水泉有惡臭毒素,今天飲用起來有如內地。這是因為我朝聲教廣被,人口日漸稠密,伐木打通道路,再加人氣匯集,山嵐海霧就不能為害了啊!

蘆鰻
蘆鰻出產於海邊,隨著潮水登岸,吃蘆筍。潮水退後,因為進入溪田中不能回去,所以被捕獲。有漁人循著牠往來的道路,用灰灑在上面,使牠的涎與灰粘成一團,隨手就可捉到。身體有紅色花紋,長四、五尺,全身像鰻魚比較短。有重達二、三十斤的,味道非常肥美。《嶺南雜記》說:「蘆鰻背部黑色,類似烏鱧。」這裡提到的顏色稍稍有不同。


台灣訛字
台灣的漢字有很多都是任意創造的,是正規的字書所不記載:比如番檨的「檨」字、泥■〈魚賣〉的■〈魚賣〉、管■〈犭豪〉的「■〈犭豪〉字」、啊■〈口乳〉酒的「啊字」、茄荖網社的「荖」字、颱風的「颱」字、獸善走為■〈拋,足代扌〉的「■〈拋,足代扌〉」字。不一而足,難以 一一枚舉。


瓦瓶
《諸羅雜記》說:「偽鄭時開鑿加溜灣井,檢到一個瓦瓶;由上面的落款來看,乃是唐、宋以前的古窯物。」當時台灣未開闢,這個瓶子何從而來,且埋在這裡呢?

甲萬
甲萬,是外國人製造的。台灣也有許多人製造,又叫做「夾板」,用楠木製造。因為有重量而難以移動,而且開啟和閉鎖用鐵器當樞紐,樞紐製法不一致,名叫做番鎖。極為堅牢可以用來以貯藏金銀重物。今天南北路的旅舍都有,它的體積稍大。凡是客人到旅社,包封重物後,交給旅舍主人,旅舍主人就收貯在甲萬裡,睡在它的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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