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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修台灣府志】〈序、編纂人員、凡例〉白話翻譯

【重修台灣府志】〈序、編纂人員、凡例〉白話翻譯
◎范咸等編著‧宋澤萊譯

 

 陳大受的序

大清國度裡的郡國成千上百,郡國裡的山川、險隘、風土、人物與古代事蹟,記載在史策、稗官、野史裡的,種類很多;寫作史書的人就把這些記載彙集成篇,所取材的內容不但廣博,文字修飾也相當講究。然而有些遙遠荒僻的外島,自古以來聖教文化未能施行的地方,譬如說臺灣,往前追溯歷史就無從稽考,若要敘述現在事蹟又顯得難以簡略敘述;寫作的人處在這個情況下,不免感到瞻前顧後、舉止猶豫了。

我大清帝國,聲威顯赫,雖是海隅日出的地方也沒有不遵從的。臺灣自從歸入版圖到現在將近六十年,本來這裡是個草衣文身、茹毛飲血的地區,現在這裡的人已經能身披衣冠、安樂耕種了;且能移風易俗,很快地有了中土的習氣;聖教文化在這裡已經十分深厚。台灣有郡志,是從高拱乾、劉君良璧二位先生開始的。連續兩年,六十七先生公、侍御范公奉命巡視台灣,宣布皇帝命令,安撫漢人番民,安定海疆;政事辦理融洽以後,就蒐集舊有郡志,再重修一次,寫成了許多卷,吩附我寫個序。

我本來認為台灣是東南環海的邊區,元、明以前大抵是逃亡者的巢窟;故事多半荒唐簡略,所記述的地名也無從稽考。譬如說澎湖這個名稱,僅僅在《隋史》裡出現過。臺灣這個名稱從明朝才開始有;然而它不過是日本人、荷蘭人停泊貿易的地方,既缺乏歷代興亡沿革、是非得失的大概情形可以讓人考訂,也沒有文人詞客的遊歷紀錄可以叫人感慨流連。所以記述台灣歷史的人,常常擔憂缺乏資料。偶而看到有一、二篇記錄,內容總是牽涉一些奇怪荒誕的事蹟;大家往往認為作者只有寫《齊諧志》、《山海經》的那種企圖,目的是用來增廣奇談異聞罷了。可是,現在我看《重修台灣府志》這套書,體例如此嚴密、用力如此博大、思維如此細致,凡是分別善惡表彰宅里、地域疆界分畫、防守武備種種大政,沒有不條理分明、敘述詳實的;這是指大方向的記載。至於山川的平地險要、水土的美好凶惡、番俗的淳厚頑固、物產的豐富匱乏,全都毫無遺漏;廣博完備,斐然可觀。把這套書向上呈送給許多藏書處,實足以供朝廷的採納參考;向下則可供守土的官吏學習,要他們把裡面所記載的風土民情謹記在心;所謂前來台灣承流宣化、奉職為官的人要注意的,都在於這本書裡面了。這麼說來,這本書的編纂豈是徒勞無功的嗎!

我也曾聽人說過,台灣幅員廣闊,東部平地的各社禾黍長得十分茂盛,民家殷富;由於遭到山脈野番的阻隔,不得列為大清子民。不過,近年以來,聖教廣被,輸誠歸化的野番絡繹不絕,傀儡諸山的凶番也終於能洗心革面;那麼,台灣的範圍將向東逐漸延伸到東海岸,一旦文明教化抵達東半部,必定隨著事蹟增廣而有人繼續再增修台灣府志。這些又有賴於後來的諸君子加以完成了!

太子少保、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撫福建等處地方提督軍務,祁陽陳大受寫。

高山的序

聖天子統治寰宇之內的一切東西,包含萬有;雖然是遙遠荒蕪、亙古未經教化的絕島,都一起懷柔它、教養它,使它們都能夠漸漸透過學習終而養成善良風俗。剛開始,荒僻絕島的民眾,還在草昧的狀態耳中;後來對於聖教文化有了自然的感動,就如風行草偃,和順地歸向教化,最後就成就了同道同風的盛況了。臺灣這個地區,本來是海外的荒島,《禹貢》之類的書籍未曾記載、《職方》之類的紀錄毫無所聞。從明朝天啟年間開始成為荷蘭人的屯墾處,才稍稍能與中華交通往還;後來又被鄭成功佔據,依恃險要僻遠,置身在四夷之中。等到我朝奠定了國基以後,到了聖祖時,武功遠播,就收服了鄭氏的餘孽,把台灣納入版圖;之後設置官吏、佈下兵將,再經過十年生聚、十年教養,因此臺灣這個地區逐漸不再是從前那個荒僻的絕島了。

庚戌年,我奉命巡察台灣。遠渡重洋,進入境內,發現人民很多,沒有在身上刺青、身穿草衣的狀況;大概是浸潤在聖人的教化中,逐漸地經過涵養,到最後深入身心的緣故。我就按著戶口所登錄的,稽查台灣的財賦;也考訂山川、風俗、土產、人情;也檢閱城池、倉庫、壇廟、學校、番社、官莊、兵農、水利,整理出了一套秩序;在閒暇時拿舊有的台灣府志來對照,才發現舊志疏漏不記的地方非常多。但是舊志是完成於法制尚未完備的初期,不免因陋就簡;經過了這幾十年的治理,當然已經不可同日而語,我當時就想要重修台灣府志。那時恰逢頑民吳福生這個跳粱小丑作亂,我奉節出使,必須守城禦暴、宣化撫綏,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無暇再想重修台灣府志這件事!任期滿後,回朝復命,歲月忽忽已過數年,意願始終不高。

甲子年春天,上級宣我到福建任職;看到從前的台灣舊志已經被劉良璧副使補修完成,就感到人有同心,真是很奇妙!秋天九月,奉旨到台灣勘查武職、官莊。在跨越澎湖渡海到台灣時,感到巨大海洋仍然驚濤駭浪;山川城郭,依然如同往昔;然而民風的醇厚、人物的盛多、闢土的廣大、利用的增加、公文政令的頻繁,已經不能與庚戌年同日而語了:這裡更加因為聖教文化的涵養深入化,使得風俗完全轉移。劉良璧先生所修葺的台灣府志,又讓人感到未能盡蒐所有的重大事蹟;我曾經把這件事告訴監察御史六十七先生,而六十七先生也有雅意想要增修台灣府志的看法。等到另一位監察御史范咸先生也來到台灣,就與六十七先生開始參酌考訂、討論訂正,經過了一年,完成了這套《重修台灣府志》的書。

丙寅年冬天,二位先生託人給我書信說:「《重修台灣府志》已經刊刻完畢,可惜文章沒有什麼文采,就請您替我寫一個序。」我這個人不夠聰明,怎能寫序?不過,重修台灣府志,本是我平素的志向;因此,我就不敢用不夠聰明為理由加以推辭。於是開始周遍閱覽,得知這套書所紀錄的山川方面,凡是瀛洲島嶼,搜羅到沒有遺漏的地步;田賦方面,凡是納稅納賦、供輸經費都齊整地保存在裡面;風俗方面,凡是居住習尚、番社語言都完備紀錄;至於那些奇節瑰行、風流俊雅的人,就記錄在「人物」一欄之中;水陸軍戎的派遣、輪班戍守的規定,全都紀錄在「武備」一欄之內;物產方面,佳穀花卉、珍禽異獸一併搜羅;至於詩文詞賦,那些高達天雲的偉文、光怪陸離的奇章也使人炫目;其他包括規制、典禮、職官、學校的記載,既精要又能涵蓋,體例方面也甚為完備。整套書有倫有脊、有目有綱,追究事蹟,溢增文華,無法再增加了。主其事的人一旦開始擘畫,新天地就展開了;當陰陽二氣運行的時候,經過了一年就大功告成;台灣府志修成後,聖明的治理自然彰顯出來,所附帶的功用難道不重要嗎?他日官家出巡採問風謠,就知道荒島已經變為文化昌盛之地。我並贊歎兩位先生的用心,對於朝廷的幫助實在不淺!因此援筆寫了這個序。

乾隆十二年(歲次丁卯)三月穀旦,福建布政司高山拜序。

 明福的序

福建這個地方,是古代不納入版圖的的地區;而隸屬於福建的臺灣,本來就是土番部族、琉球人所屬的故鄉。漢、唐開闢疆土以來,都把它視為海外的地方,土地先歸入荷蘭國;之後鄭成功有驅逐荷蘭,竊踞台灣當成巢窟。聖祖仁皇帝認為天下本一家,於是臣服百姓、劃分郡縣。經過幾十年的休養生息,日漸繁殖開化;土地、人民、政事的大概情況,不可以沒有記載。前行者,譬如觀察高拱乾先生、副使劉良璧先生相繼纂修台灣府志,可惜規制、事宜未能詳備。現在給事六十七先生、侍御范咸先生奉命巡查台灣,就與副使莊年先生、太守褚祿先生共同採集舊聞、旁搜眾書,當成引用的之的證據;於是參考了了新舊兩本台灣府志二志,再增添資料、刪除不當,就成為有綱有目的這本書了。

余認為地方志的編修,與寫作史書是相同的;必須彙集從前的事蹟,整合數家的言詞,而用史學才能的手加以裁定,然後再要求條理分明、本末燦然。譬如孟堅之於子長、劉昫之於韋述,都是自前人的著作中取材之後,加以增刪;又譬如歐陽修的五代史,原本就取才於薛居正的著作再刪定而成。所以凡是史書,必定有相互沿襲的軌跡、相互釐定的現象;相襲能使事情的梗概更加詳備、相釐就能使是文章更加切中核心。提到寫作歷史本來就是如此,至於修訂地方志,也不得不如此。顏師古說:「志,就是記;就是累積記載事情的意思。」因為事情由於日漸累積就多起來,也可能由日漸累積到最後竟致於把許多情節廢棄了。經過後來的幾十年累積,相較於幾十年前,後來的事情越增越多,然而以前的事情或許由於年代久遠就被忘失了;加以因為有些傳聞的謬誤,甚至被一些有意義的話語混雜其中,終而導致不能詳細地、精要地認知事情,那就會造成缺漏而無可稽考了。當中甚至有文辭不雅的,那就更加是尚禮尚節的先生難以說出口了。現在我看這本重修台灣府志的編纂,從封域、規制到藝文、雜記,之間陳述典禮的周備、學校的設立、武備的嚴整,與山川的險易、戶口的繁衍、賦役的徵收、生番與熟番的頑馴強弱不同、人情風俗、土產貨物;按府志所記一一稽查,瞭如指掌。而且台灣孤懸海外,是各省的藩籬;所以對於海港出入口與迂迴的水道,說得特別的詳細,行文裡特別提到要害之處、記載水程遠近,使人能因為他的形勢得知控制的方法。這本府誌比前一本府志更加詳細,而體例典則更加精要;這是因為有良好的寫史人才,方能明白政治體制的緣故了。

吾人考察《周禮》《職方》所述的內容,已經達到能辨認山林河川與男女的數目;也知道穀畜適宜生長的條件,據此可以用來周知各種利害狀況,成就事功和利益。至於《王制》裡的記載,在教化不同的民族上,必定要考慮天地有寒暖燥濕不同、地裡有廣谷大川的差異、民生有剛柔、輕重、疾速的差別,好用來修明教化與普施徳政。如今,《重修台灣府志》的修訂,既然顯示如此熟悉全台的風土、人物,那麼政治上的便民措施,必定井井有條、卓然可觀。所以這套書並不只是文章內容詳細精要而已;簡直可與班固、劉向、歐陽修的史著分庭抗禮了。謹序。

乾隆丁卯春月,糧驛使者明福撰。

 莊年的序

地理有「地理志」,是從「禹貢」開始的。夏禹分別冀、兗、青、徐、揚、荊、豫、梁、雍為九州,到了殷商有了幽、營兩州卻少了青、梁兩州,至周朝時就沒有了徐、梁兩州而有幽、并兩州,翻查《爾雅》、《周禮》大概與此相近;但是都列有揚州。福建屬於揚州的一部分。《禹貢》說曰:「淮海就是揚州」;《爾雅》說:「江南叫做揚州。」那麼《夏書》的所謂「東漸于海」、《王制》的所謂「自東河至于東海」,就是殷商的規制;那時台灣實際上處於洪荒恍惚之中。更進一步考察《周禮》《職方》的說法:「東南叫做揚州。」;雖然具體記載了三江五湖,卻未提到「及於海」,但是已經明言有「七閩」的存在。台灣淡水距離福建省水程有四百多里,路途中的關潼、白畎形勢蜿蜒,由此可見台灣隸屬於福建就斷然可識了【譯者解說:這一段話是強說強辯了】。台灣有記載最早見於隋史;到明朝時,荷蘭佔據這個地方;後來鄭逆趕走荷蘭人,開始設立郡邑。我清朝天威震響,戰船南指,最後鄭家只好納款投降,台灣終成大清邊疆了。

提到歷代聖人的仁義綏撫,往往先用撫慰的辦法,加以馴化他們歷來的強悍不拘習性;使聰明慧黠的人奔馳於忙碌的工商業之中,使樸素的人安樂耕種於田畝之中,秀異的人潤澤於詩書文雅之中,慢慢躋升於聲教文物,終而改變了他們野蠻本性及言語難懂的的陋況。既然如此,那麼台灣剛剛開闢,就不可以沒有地方志來加以紀錄;問題出在台灣是邊遠地區,很多事蹟無可沿考,所以寫地方志也相對性較難。往昔就有觀察這個地方的人,曾留下地方志的撰寫。比如康熙年間,高拱乾先生就創立編輯台灣府志;繼而乾隆辛酉年,劉良璧先生又增補成另一本台灣府志,可說明白詳備了。等到教化越加深入又經過了多年,應時的事物漸漸來到、風氣越加廣傳。巡方六十七先生以及范咸先生留意台灣的文獻,就蒐羅精粹,廣搜舊典,訪查新知,因此把所有的資料按部就班,分成十二個綱、九十二個目;繁瑣的淘汰、缺漏的補足,清除泛論、遴選精要。然而又避免走簡略的道路,免得使後來的人失去依考;但是也不隨從流俗的穿鑿附會,能使得旁觀的人追循他的旨意,在匠心獨運下,終於裁成洋洋巨著,成就了記錄台灣島的巨觀了。而且提到鹿耳門、七鯤身,本是台灣的門戶。南疆到沙馬、猴林,北疆到雞籠、鹿子;山巒高插霄漢與驚濤拍天互為險要;斷髮紋身與衣冠革履彼此交雜;蒼天與山海為鄰;大地與民番混合。對於福建來說,台灣是天然的鎖鑰;對於江、浙、甌、粵來說,台灣就是屏障;雖然也許僻處在邊疆之地,但是任何動蕩也決不改變其重要性,實在比中央地區更加險要啊!這套台灣府志,它廢棄了言詞上的華美而追隨莊雅,使得體制完備起來,也使得考核精詳了!它的用意是如此宏大深遠,我按著篇章內文考察它,發現凡是廟堂訓謨的深邃,奏摺的懇切、文武百官安定天下的籌策、水陸防衛的關隘,以及興辦文教、講習武備、對外通商、安輯番民的種種周密規制,沒有不極力蒐羅考核,規劃既詳細又思慮廣遠。

提到台灣當初只是草昧之地,全賴著有徳的人教導生民以文教,才有今日成就。台灣的開闢,距今六十餘年,彷彿是文翁化蜀、昌黎治潮、武侯安定猺蠻、伏波撫綏交趾,到今天那些地方依然繼承他們的德育不曾衰減、披戴他們的教化而敬畏他們的精神不曾停止。因此,這塊土地,本是潮、惠、漳、泉人民的的聚集處,後來教話他們愛錫土地所產之務,使他們生出善心;生熟番先是自以為是,後來就暗地裡相率到學校而樂於被化育,所有游惰的人都轉向了勤業。各種職業的人民交相策勵、士人一再增生,盜窟弭平、訟獄停息、刑法消失、兵災偃息,職官、人物光亮鲜明而風俗普遍美好起來,這裡的山川、草木、鳥獸、蟲魚都烙印了文明和樂的形象;那麼這套台灣府志就可以唱導宣揚宏大教化、襄助遠大謀略,聯繫根本穩固磐石,它難道不是具有「豳風」、「無逸」的勸誡思想嗎!豈是等於《山海經》、《水經注》那些著作,只是多記一些乘船的的驚奇與操舟的大贍而已嗎?我卑瑣地廁身在編纂這套書的末尾,自慚對於成書沒有甚麼貢獻。因此特地寫了這篇簡單的序來讚揚它。

乾隆十二年(歲次丁卯)孟春,署臺灣道莊年謹序。

 《重修臺灣府志》編纂人員姓氏

纂輯:巡視臺灣戶科給事中六十七【字居魯,滿洲鑲紅旗人】、巡視臺灣兼提督學政監察御史范咸【字九池,浙江仁和人。癸卯進士】。

協輯:分巡臺灣道按察使司副使莊年【字榕亭,江南長洲人。保舉】、臺灣府知府褚祿【字總百,江南婁縣人。癸丑進士】。

參閱:諸羅學訓導陳繩【字騮季,福建閩縣人。歲貢】。

校輯:臺灣府淡水同知曾曰瑛【字芝田,江西南昌人。例監】、澎湖通判汪天來【字溯潢,江南徐州人。監生】、臺灣縣知縣李閶權【字衡宜,山西安邑人。教習】、鳳山縣知縣呂鍾琇【字集九,廣東饒平人。舉人】。署鳳山縣知縣縣丞趙軾臨【字湘右,浙江蕭山人。監生】、諸羅縣知縣周緝敬【字作侯,廣東新會人。舉人】、彰化縣知縣陸廣霖【字用賓。江南武進人,己未進士】。

監刻:原任臺灣府海防同知方邦基【字樂只,浙江仁和人。庚戌進士】、臺灣府海防同知梁須楩【字大木,正白旗漢軍。例監】、署臺灣府海防同知漳州府同知張若霳【字樹堂,江南桐城人。保舉】。

校對:臺灣府學教授吳應造【字鈞大,福建閩縣人。庚戌進士】、臺灣縣學訓導伍兆崧【字符年,福建寧化人。優貢】。

 凡例(十四則)

一、台灣府志初作於康熙三十三年,觀察高拱乾先生完成了它。其後副使劉良璧先生重修於乾隆六年。高拱乾的台灣府志是一種草創,大半失之簡略;到了劉良璧的台灣府志就詳細了。但是劉良璧的台灣府志共有二十卷,除了「星野」、「建置」、「山川」之外,更有「疆域」一卷;而「物產」一項,就附在「風俗」卷底下,似為不倫不類。至於高拱乾的台灣府志共有十卷,分「封域」、「規制」等為十個綱,在綱底下附目,排列合乎體例。如今把新、舊二套台灣府志增損之後,得到十二個綱、九十二個目;這樣就接近有條不紊了。

二、劉良璧台灣府志的目錄大半模仿《通志》。比如說《通志》最前面列了「典謨」一項,把全福建省所接到的諭旨置放在前面,高文典冊當然適合達官貴人的高文;但是假若是府志就不必重複省志的記載。舊志把御制到聖贊與表章朱子上諭、「周易折衷」等序文並行編纂,這難道是專為台灣地區而寫的文章嗎?況且四亞聖贊之後,就接續了靖海將軍施琅的碑文,特別有失倫次;所以現在這套《重修台灣府志》不敢仍然因襲舊志。假若因為台灣發生特別事情,皇上特頒諭旨,就分載在各條例內,使應該奉行的人有所遵守千萬不要疏忽了!

三、臺灣收入大清版圖後,生聚教訓雖然歷經六十多年,卻仍然距離荒昧時代不很遠。本地假苦無文獻可徵,所見所聞就不免有不同的說法。就以「星野」這一項來說,舊志說是屬於牛女之分,《諸羅志》說是屬於翼九度,而《鳳山志》起來辨論他的錯誤;我們這套《重修台灣府志》就必須把它們並列,讓它們知道我們的統綱是主張牛女之分的原因。這套《重修台灣府志》在各條底下,都列有附考,似乎是地方志寫作在體例上獨特的開創;也是因為台灣是海外剛開闢的地方,不得不相互存證,好讓未來的人能做為參考。

四、前志對於臺灣這個地方,只記載寥寥幾個山脈;對羅漢門內外的山脈,一概不記。等到乙丑年冬天,巡歷到那地方,看見山谷盤亙,極危險仄幽峻;問當地的土人,就說朱一貴逆賊作亂的時候,剛開始都盤踞在這裡。等到我們閱讀《台海使槎錄》,才發現黃叔璥的記載羅漢門非常詳細;並且說:「峻嶺深谷,藏匿奸匪最容易;這是防守這愾土地的人不能不知道的」。因此,我們就採摘他的話到「形勝」「附考」這些欄中;而詳識這些山脈的遠近里程,我們把它補記到「山州志」這一欄裡。

五、鹿耳門是全台的門戶,如何防緝奸匪破壞的很重要的,所以說台灣海防同知的責任特別重大。前志不記載「海防」這方面的事宜,現在我們特別把它增入。凡是海港出入的要口以及船隻的大等等這一切,請查閱行則例,都做了條列;也可以查閱「防海」一欄,都詳細記載。

六、田賦自從台灣歸化後,田賦累次承蒙聖上減稅或免除,從優撫卹非常周到。只有雜稅一項有沿襲鄭氏舊名的,導致徵餉時,水、陸分別課,與內地迥然不同。當中牛磨、蔗車以及港灣、潭塭、罾縺、罟■〈罒上令下〉、■〈糸袞〉蠔之類,如果不詳加注解,讀者就不知道是什麼;如今特我們採摘許多書裡有說得比較雅馴的,列入「附考」供大家參考。至於「養廉」這一項,特別是聖朝體卹臣下的仁愛之舉,也應該備載,這算是一個異數了。

七、台灣的分野屬於揚州,習俗尚鬼,與荊、楚相同。因此,在「典禮」一欄中所記載的祠廟,一律遵循「祀典」所頒行的名目,多餘的祠廟都廢黜不記。至於佛寺、道觀,就別載於「雜記」中。

八、福建省的鄉試,台灣是有增額錄取的,所以朝廷培養海外的人才實在備極隆重。其餘的假若是粵人來台附居的,也增加入學名額,這更加是特別的恩典。前志都未曾紀錄,所以在「學校」一欄中詳細陳列它們的始末。

九、海外武備特別遭到朝廷重視,凡是分班派遣前來戍守的期限、路程里數舟車往返的費用,歷代聖上加恩優卹將士,十分詳備。至於建制田產以備吉凶時可以賞卹官兵,已經延襲了百世,特別是我雍正世宗皇帝格外有這種殊恩。舊志未曾記載,在這裡也補入;並增列「義民議敘」這一條,以見聖朝回報有功之人的恩典,即使是小小的善舉也記錄下來了。

十、台灣番社不下幾百種,生、熟番馴服或頑固的頗不一致,南北番人的強弱也各個不同。但是熟番與漢人士庶雜處在一起,既然納稅、供役也都算是我朝人民了;就是生番歸化後,也各自繳納鹿皮餉。現再分別考察他們的服食、居處、性習、風尚,各地的番民都略有不同;我們因襲黃叔璥先生所著的《番俗六考》再加以咨詢,在「風俗」一欄中分門別類給予詳記。至於方言俚曲等,也記載下了它的大概情況。

十一、台灣的物產,從百穀一直到草木、蟲魚,很多都是中土所不常有的東西。土人總是用想像來命名,而士大夫的考據又苦於不能得到真像,所以「附考」中旁徵博引諸書,結果有一些東西有好幾種講法。這麼做是要給後人折衷眾議,所以才一律採擇而不厭其詳。至於舊志所記載的,譬如說薤菜就分成赤、白二種,蒜也說分成大小種,桃樹就說花紅、實可食,梅就說味酸,松樹就說松柏是百木的長壽者,梅就說百花的魁首,黃鶯就說一名黃鸝、一名倉庚,螢火蟲就說是腐草所化生,蜻蜓就說是六足四翼、翅薄等等這些:凡是內地習以為常能被看見的物種,就不煩細注了;現在通通刪除,以免記載在書籍太過繁雜。

十二、「災祥」「附考」這兩欄中,頗多記載偽鄭的逸事。因為鄭氏剛開始是驅逐荷蘭,後來又奉獻土地歸降大清,乃為我朝的先驅;所以附錄鄭家興亡的軌跡,做為台地的緣起,並不敢模仿前人寫什麼《十國春秋》。

十三、台灣剛剛開闢十,中土的士大夫到這裡的,大抵各有著述用來記錄這裡的特異現象;但是著作都散在四方,島嶼本來就很少有藏書的地方來蒐集這些書籍。監察御史范咸范奉命巡視台灣,從京師帶來黃叔璥先生的《台海使槎錄》一書;到了武林,又獲得孫元衡先生所著的「赤嵌集」;抵達台灣後就商量要重修台灣府志,於是按名稱開始蒐集到了《臺灣志略》、《靖海紀》、《東征紀》、《臺灣紀略》、《臺灣雜記》、《稗海紀遊》這些書籍,終於得到了全部書籍。只有《沈文開集》沒有找到,以前來台的諸位先生都艷稱這本書籍,卻未能看見,也曾輾轉找到幾位他的後人。得到詩文雜作的鈔本計有九卷,大半都已經蠹爛;但字跡還可辨識,既不忍埋沒前人的苦心,所以所徵引的沈文開詩文比前志就特別多了。但是志中所引,僅註書名而已;因此特於「雜記」中另列有「雜著」一條,備載作者的姓氏,方知是某人之書,這樣做也是為了並存海外的文章,叫後來的人有有所憑據。

十四、「藝文」一欄內,舊志把鄭氏「歸降表」採入裡面,尤為不倫不類;前明寧靖王術桂是監國魯王所封的號,傳中屢次以「王」稱他,也不合體統,這叫做屋上架屋。凡是上面所說的,一概刪改過來。至於掃平鄭氏,施琅的的功蹟最大;之後辛丑年台灣從朱一貴的叛亂中恢復過來,藍廷珍的功勞不讓於施琅。現今記載二家人的書籍,一本是《靖海紀》、一本是《東征記》,雖然這兩本書都不必然是他們親自所寫,但是他們的功勳足以流傳下來,所以裡頭的文章也大多可錄。這套《重修臺灣府志》只選它們的一半,已經各得一卷了。其他如沈文開不忘羈旅的文章、孫元衡所獨擅的〈裸人叢笑篇〉詩歌,採擇得特別多;這是因為《重修臺灣府志》對於「藝文」一欄的取捨特別嚴格。剩下的假若是詠物、詠景的作品,就彙錄入本條底下,讓讀者看看作者寫生、寫情的妙處。假若與此無關的,就通通載入「藝文」一項的詩裡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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