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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嵌筆談〉之四【台海使槎錄卷一】白話翻譯

〈赤嵌筆談〉之四【台海使槎錄卷一】白話翻譯

◎黃叔璥著‧宋澤萊譯

原始

「琉球國在泉州的東方,有一個島就做澎湖;與大陸沿海可以煙火相望,由大陸沿海走五天就可以到達澎湖。澎湖旁邊有一個毘舍耶【注解:「耶」也有人寫成「那」這個字」】國,與內地語言不通,當地人赤身裸體,眼睛望天,可說是等於非人類。他們喜愛鐵器,遇到敵人使用鏢槍拋射,鏢槍乃是繫上十幾丈的細繩來加以操縱,原因是愛鐵器,不忍丟棄。」【節錄自《文獻通考》】按:澎湖的東南方就是今天的臺灣,情況與上文所描述的相似,可說是毘舍耶國了。

「臺灣在古籍上無可稽考,唯有明朝莆田周嬰所著《遠遊編》所載的〈東番記〉這一篇文章,稱呼臺灣為臺員,都是閩南地方音。但是作者認為台灣就是古探國,可能是錯誤的。」【節錄自《臺灣隨筆》】

「臺灣,乃是海中番人所居住的島嶼,《名山藏》說:台灣就是一般人所說的『乾坤東港華嚴婆娑洋世界』;名叫做雞籠。考其來源,是琉球的餘緒,從哈喇分支,近的地方通達到日本,遠的地方可以接通呂宋,控制南澳,阻斷銅山,以澎湖做為外援地區。明朝萬曆年間,海寇顏思齊佔據這個地方,才開始叫做臺灣。」「顏思齊剽掠海上的時候,以台灣做為巢窟;臺灣島有中國人是從顏思齊開始的。顏思齊死後,紅毛人趁著顏的勢力凋敝時攻取台灣;在那裏砍草墾田,人民都知道種植的方法。順治辛丑年,鄭成功在金陵打了敗仗,廈門就守不住,只好襲擊佔領台灣。等到康熙癸亥年,就歸入我大清的版圖。台灣居民五方雜處,如果不是海盜的遺民,就是叛亂流亡份子,一個鄉里不會只有一個姓氏,人人不是同一顆心。深溪茂林中,很容易藏身。山海的天氣潮濕,也有許多雨露水土的災害。當地番人喜好飲酒又喜歡殺人,沒有姓氏,也不計算歲月,也沒有漢人那種冠履衣服的禮節,沒有婚嫁喪葬的典禮,不知道什麼叫做法紀;招撫他們或駕御他們略有差錯,巖重的事情就發生在身邊,較不嚴重也會導致風俗敗壞、人性趨於頑固。」【節錄自《蓉洲文藁》】

「吏科都給事中王家彥上疏說:『福建省海邊一帶,土地彷彿薄薄的毛巾,人民沒有土地可耕,而且沙礫堆積,即使耕種也不會有收獲,再加上荒年時,官方徵收賦稅急迫,因此,貧窮人民好像群騖出走海上;他們生養子孫在內地,窟穴卻在臺灣。』」【節錄自《春明夢餘錄》】

星野

「臺灣的星野,並沒有詳細的記載。但是既然關係到福建,就應該依照福建的星野來推算。福建大概是《禹貢》所劃分的揚州地域,天文上屬於牽牛、嫠女分野的地帶。按牛、女於辰為丑,銀海之屬,星紀之次。銀海,元武象;星紀,吳越分野。劉向說:「吳、越屬於牛、女分野」。晉、隋、元志說:「吳、越,其辰在丑。」不過,有人說:『臺灣在泉州的最南方,距離福州甚遠,不適合算為銀海之屬;並且在漳州的最東方,距離吳越甚遠,不適合算為星紀之次。』所以就認為臺灣的分野,應當在女、虛之交。『虛』是元枵之次,在子之辰。這些人認為臺灣稍稍向東迤邐,就懷疑它超越次、超越辰,這是坐井觀天的見解!現在我用近來的地理劃分來加以考察:明朝時澎湖島歸屬泉州;泉州屬於牛、女地帶,那麼台灣屬於牛、女地帶當可以沒有疑問。又用靠近台灣的海域來加以考察,臺海西邊瀕臨漳州,南邊瀕臨廣東,北邊與閩安對峙,漳州的分野要看福建,廣東分野要看漳州,臺灣的土地就與它們相接在一起,何以不屬牛、女分野呢?唐朝僧人一行曾說:『星紀當雲漢下游,乃百川匯歸之處;所以它的分野,從河南往下,抵達南紀之曲,東南方背負著海的地方就是星紀。』;這麼說,臺灣座落在東南,仍然屬牛、女分野,與僧人一行所說的大致相符。」【節錄自《島上附傳》】

形勢

臺灣是土番部族居住的地方,位置在南紀之曲,正當雲漢下流;東邊靠著層層山巒,西邊瀕臨巨洋;北到雞籠城,與福州相互對峙;南方到河沙磯,靠近小琉球。周圍三千餘里,孤島被滄海圍繞,山川地形相互交錯彷彿一幅錦繡。

「從鷺門、金門迤邐東南到達彭湖,差不多有幾千里;風濤噴湧澎湃,怒吼鬪強,瞬息萬變;假如方向儀稍稍有誤,向北方就會墜入南風氣中,在南方就會進入萬水朝東地帶,都有不能返航的憂慮。再向東就到鹿耳門,夾在七鯤身、北線尾之間,海路曲折,無法走得太遠,加上水很淺、沙堅硬,雖然是經驗老到的船工,也不能保證船不破碎。剩下的地帶則是山脈羅列、暗礁湧浪的地方,沒辦法進入,它的危險竟是如此無法預測啊!」【節錄自《島上附傳》】

「台灣是海中孤島,地理位置在東方一角,形狀像彎弓。」【節錄自《臺灣紀略》】

「雞籠山島,夷人有叫它做東番的。萬歷四十四年,倭寇脅迫攻取那個地方,經過許久才復國。東番的群山中,人群聚落頗盛,但是沒有君王長官;他們熟悉鏢槍弓弩,卻很少能操作舟揖。自古以來與中國不往來。」【節錄自《方輿紀要》】

「臺灣地處大海之中,地形上坐落在東南方向,面對著西北方向。從東北到西南,群山彷彿陳列的屏風,位在中國江、浙、閩、粵四省的疆界之外。西北邊靠近海的地方有比較多的平地,可以耕種,土番以及人民的聚落有數百個。東南邊山後,一望汪洋無際,舟楫沒有能到這裡來的,土番加嘮使種族就居住在那裏。從紅毛人到鄭氏王朝,台灣都不曾內附中國。只是聽說中國能給於大恩惠,都帶著他們的土產,前來朝貢臣服;所以我國邊陲達到了遙遠數萬里的這個海東,在這裏置郡縣、劃疆界,實在是自古以來所未有啊。」【節錄自(福建海防志)】

「東寧,靠著高大地形山脈的阻擋做為屏障,瀕臨廣闊大洋的阻絕,面對著眼前的形勢。這裏並沒有奇異的仙蹤、神跡,也沒有樓臺觀宇的勝景。如果是山那就是被荒煙蔓草所掩蓋,如果是水那就是浸在鹹鹹的洪濤巨浪之中。這裏也是鹿、豕、狸、鼠蟠踞的地方,龍、蛇、蜃、虺泅游的場所。既然老天決定用原始的族裔來統領這個地方,想求得天設地造的勝景,那是不可能的。」【節錄自《蓉洲文藁》】

【上述皆是臺灣】

「澎湖有三十六個島噢,或大或小交相錯雜,山坡高地彼此相望,裏面有七個港澳。島上大約是有土無木,土地貧瘠,不宜耕作,生產胡麻、菉豆,山羊特別多。居民煮海水做成鹽,釀造秫米酒,採集魚、蝦、螺、蛤來佐三餐。當地商人興販,擴大利益;到這裏貿易的船一年常有幾百艘,算是泉州的外府。元朝末年,設置巡司在這個地方。」【節錄自《元志》】

「海水到澎湖漸漸低下,靠近琉球就叫做『落漈』。所謂『漈』這個字的意思是說:海水漸趨低下而不返回。凡是西岸的漁舟到澎湖遇到海水低下,再遇到颶風突發,漂流到落漈的地方,能返回的沒有百分之一的機會。」【節錄自《續文獻通考》】

「隋朝開皇年間,曾經派遣虎賁陳稜經略澎湖島。這個島嶼屹立在巨大的海中,島嶼總共三十六個,彷彿依次排列的儀仗隊伍。居民用苫茅蓋成廬舍,共推年紀大的人為首長,以耕作捕魚為業。該地適宜放牧牛羊,讓牛羊散食在山谷一帶,每隻的耳朵都長著長毛就是澎湖羊的標誌。」【節錄自《海防考》】

「澎湖島在琉球國,由內地海岸水行五日可到,地理位置靠近福州、泉州、興化、漳州四郡的界線;天氣晴明,遠望彷彿煙霧一片。』【節錄自《明一統志》】

「海中的島嶼,最為險要而且紆迴環繞的,都比不上澎湖。原因是它的周圍有幾百里,險要的港口不能讓方舟進入,內溪倒可以容納千艘的船。海中以前有所謂『三山』的名目,澎湖就是其中之一。向東可到海壇,向西可到南澳,實在是天然設立的險要之寨;怎麼可以放棄給敵人呢?」【節錄自《方輿紀要》】

「福州外海中有澎湖島,彼此距離三千里,晴天的時候仿佛可以見到;有參將領兵駐守在那裏。從福州順風而去,不到半天就可到了。」【節錄自《玉堂薈記》】

「澎湖僻處在興化、泉州的外海,該地是漳、泉南邊的門戶,日本、呂宋、東西洋諸國行船時都必須經過。南邊有港門,可以直接通到南洋。」【節錄自《福建海防志》】

「鄭成功竊踞臺灣的時候,使用澎湖做為外面的巢穴。康熙三十三年六月,將軍施琅統兵從銅山攻破它,佔領了澎湖;八月,就攻下臺灣。」【節錄自《諸羅雜識》】

 
【上述皆是澎湖】

「臺灣在福建的東南方,地理上隔著海洋。地勢廣延,大約有一千六、七百里。平地之外是生番所居的地方,生番與熟番隔絕,遠遠望去都高山疊嶂,不知它的存在年代,這一點可以擱置不予討論。府治向南、向北各約一千餘里。越過港口就是水師安平鎮。又有七鯤身這個地方,沙線上的潮水平靜,可以通到安平港內,是水師戰鑑、商民舟楫停泊的地方。入港處叫做鹿耳門,出入僅能夠容納三艘船,左右都是沙石淤積;這就是臺灣的內門戶。渡海到了澎湖,島嶼錯錯落落,能叫出名號的共計三十六島。澎湖的溝底都是老石塊,古石參參差差,泊船的地方有南風、北風二種特殊的港灣;這就是臺灣的外門戶。不過,臺灣可以通行大船的港口,尚有南路的打狗、東港以及北路的上澹水,共三個地方;當中唯有上澹水可以容納多艘船,因為它的港門方正的緣故。可通小舟的港口還有南路地蟯港、北路的鹹水港以及八掌港、笨港、海翁港、鹿仔港、大甲、西二林、三林、中港、竹塹、蓬山,共計十二處;當中笨港有小港可通到鹿耳門內,就叫做馬沙溝。總之,臺灣三路都可登岸;而唯有鹿耳門是兵家必爭之地,入港就可以奪下安平,進而攻抗府城了。如果能奪取安平,那麼舟船都在港內,可以斷其出海的道路;抗攻府城就足以號令南北二路,斷絕敵人的依靠。所以說一入鹿耳門,臺灣全面的勝利就可以奠定了!有人說:鹿耳門是天險門戶,加以上面設置砲臺,防守可算緊密;萬一攻不進去,兵法雖有攻堅戰術,然而敵陣雖有瑕疵卻仍堅固,那又該如何呢?那就是由北路的上澹水進兵。所謂領軍行師如果能安全無虞,那就不是謀略上的錯誤。不知由北路上澹水進兵,那麼攻勢就必須主緩慢,緩慢就必須以眾擊寡、以強併弱;由鹿耳門進兵,那麼兵勢就主快捷,快捷就逆反主客的形勢,變成控制對方的形勢。而且安平如果不先佔據,澎湖還孤立在一邊,賊人們在情急之下就會揚帆到澎湖,這就不能不加以顧慮了。所以觀看臺灣的形勢,就必先講明如何能攻進去鹿耳門的要訣,這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了。」【節錄自《理臺末議》】

「澎湖是臺灣的門戶,鹿耳門是臺灣的咽喉,大雞籠是北路的險隘,沙馬磯是南路的砥柱。」【節錄自《鳳山縣志》】

臺灣府城雖然沒有形勢上的據點可守,但是四周圍都是海域,水底有鐵板沙線,橫空排列,可說是固若金湯。鹿耳門的港路紆迴,舟船觸到鐵板沙線立即粉碎。所以南礁樹立了白旗,北礁樹立了黑旗,名叫「蕩纓」,也叫做「標子」,以便於船隻出入。潮漲時水深一丈四、五尺,潮退時就不到一丈,進入鹿耳門必須懸起後舵才能進入。

臺灣負山面海,所有的山脈似乎都是面向西邊,〈皇輿圖〉卻都作南北方向,剛開始不瞭解為何如此;後來有福建人說:「臺灣山脈發源於福州的鼓山,從閩安鎮官塘山、白犬山貫通到雞籠山,所以都是南北峙立。往來日本、琉球海船都以雞籠山為指南,這是台灣的祖山。澹水的北山、朝山,隔著海與內地烽火門遙遙相對。

同安洪淳思【心澄】說:「北路的澹水,直接對著福州省城;海道上的山石錯落排列,對於大船的往來有所妨礙。南路的赤山,直接對著南澳。」

臺灣的山脈,本來就沒有正確的名稱,都是從番語翻譯過來的。內山的水流,都向西流到海裏。安平、七鯤身,環繞在府城的左邊;東風一旦吹了起來,波浪就衝擊到岸邊,聲音如同雷吼。俗諺說:「鯤身響聲如雷,米價就要漲高。」這是因為海水洶湧,運米的船隻難以進港的緣故。

我與益齋二兄論羅漢門書略提到:羅漢門在府城的東邊。從猴洞口進入山裡,遇到了崇山峻嶺,大多不知道甚麼名稱。走了幾里,就是虎頭山,所有的山峰環列,山上都是槺榔樹。經過大灣崎、蘆竹坑、咬狗阬,向東南經過土樓山,巖壁平坦彷彿刀削一般;上頭有獮猴跳擲,擔憂有人張羅拘捕它們。稍微前方就是疊浪崎,離開茅草埔,度過雁門關嶺,回頭看府城,海天一色。距離關口一里多,中間有個深塹,達到幾十丈。由於山崖路面狹小,馬匹無法迴旋,一失足就會遭到不測。再走五里到石頭阬,又走四里到長潭,潭水清澈可以照人。長潭從分水山後發源,再由羅漢門阬進入岡山溪,一同注入海中。從番仔寮迤邐到小烏山後,進入羅漢內門,一路峰迴路轉,眼界頓時開闊起來;一片沃野平疇,放眼望去有幾十里寬廣。東面就是南仔仙山、東方木山,隔著澹水大溪就是旗尾山,西邊就是小烏山,南邊就是銀錠山,北邊就是分水山、目貓徽山;山脈可說層層疊疊,蒼翠欲滴,黃昏的景色特別可以繪入畫裏。

民莊共有三個:外埔、中埔、內埔,居民約有二百餘人。內埔駐守的士兵五十名,分開防守猴洞口;至於狗勻崑許多地方,就只有寥寥的三十幾人而已。以前,都是從長潭東南行,到夏尾藍腳帛寮轉向北方,到外埔莊;後來因為逆黨黃殿潛伏在內埔,而甕菜岑、鼓壇坑特別是奸匪出沒的地區,因此禁止人民往來。外埔東南方由觀音亭、更寮崙、番仔路頭到大崎越嶺,就是外門。距離大傑巔社十二里,中間有漢人民居,包括施里莊、北勢莊,凡是莊地都是番人的土地;往年由漢人代納社餉,招佃墾耕,之後因為比較遠的番社生番趁機殺人,只好放棄村莊離開,現在野草已經蔓延到無法斬除的地步了。從社尾莊、割蘭坡嶺可以到達南路,由木岡社、卓猴可到北路;除了這些路徑以外,所有的路都是羊腸鳥道,卻彼此可以相通;這些峻嶺深谷,最容易藏匿奸人。土人在道路上運炭載稻,牛車來來往往,由於路徑狹窄,不能兩車並行;所以只能在白天由內往外運載,晚上由外向內運載,這樣就能不會遇到錯車的阻礙了。夏、秋季節水勢漲高,凡是阬塹都被水填平,此時迷失了津口,無法渡船,因此就和所有的地方失去聯繫了。有建議者就說應該劃歸給臺灣縣管理,這個建議很好。

上澹水在諸羅縣極北的地方,當中有高山大川,深林曠野;南邊連接南嵌,北邊連接雞籠,西邊通向大海,東邊倚靠層層山巒。總計這一個角落可達二百餘里,真是扼要的險區。地區的外面就是澹水港,八里岔山就在港灣的南邊,圭柔山【注解:另有一個名稱叫做雜柔】在港灣的北邊;兩山對峙,夾住了中間港水。南北有二條河流:南邊的河流,由武朥灣發源,流了四十幾里;北邊的河流,由楓仔嶼發源,流了一百多里;都在大浪泵交會,再流出肩脰門【注解:又有一名叫做千豆門】,流入了澹水港,曲折蜿蜒五十幾里,最後流歸大海。圭柔山麓就是圭柔社。由山的西邊下行幾里,有一座紅毛小城,高三丈、周圍二十幾丈,現在已經頹圯。城的西邊到海口,極目望去,地勢平坦,名叫「虎尾」;就是今天澹水營所的駐地。兩山的南北兩面,都是重岡複嶺,草莽雜生。南邊就是武朥灣、里末、擺接、秀郎許多番社,北邊就是麻少翁、外北投、內北投、大浪泵、麻里、即吼、楓仔嶼許多番社。磺山在內北投一帶,瀕臨河流,山勢只有幾仞,上面寸草不生。從澹水經過楓仔嶼嶺,上下大約十里。越過澹水港到雞籠,山勢高多石頭,山下就是雞籠社。稍微進入就是雞籠港,港道狹窄。港口有一座紅毛石城,不是圓形也不是方形,周圍五十多丈、高二丈。遠遠望去就是小雞籠嶼,番人不居住在嶼裏,只是有時在這裡採捕東西而已。循著這裏而上,就到山朝社;又往上,就到蛤仔難的許多番社,深深的竹林,羊腸鳥道,到的人就非常少了。南路界的盡頭就是沙馬磯頭;相傳地脈直接由呂宋而來。凡是有船去呂宋,必定由這裏向東放洋。有港口的名稱叫做龜那禿,北風時大船可以停泊在港灣裏。沙馬磯頭的南方,走了四更的路程就到紅頭嶼,都是生番聚居的地方,不納入大清的版圖中;當地產銅,所用的器物都是銅器。

澎湖又有一個名稱叫做「彭蠡湖」。《樵書二編》說:「澎湖的島嶼有三十六個。洪武五年,因為居民叛服無常,就出動大兵,驅逐裏面的大族,把他們移到漳、泉兩州。」

考察澎湖諸島,夏天正是吹南風的季節,就由媽宮澳入港,順著風駕駛最容易;只是出港時逆風而行,難以計算時間。或者有可以停泊在八罩,從挽門潭上岸後,登上天臺山望向四方,那三十六島嶼形勢都在目前了。



「大海揚波,只有分成順風而行、逆風而行。凡是前往異域,都必須順著風勢而行。唯有臺灣與廈門藏岸七百里,叫做「橫洋」。中間有一道黑水溝,色澤如墨,叫做『墨洋』;洋面驚濤鼎沸,危險超過任何海域。有人說順流向東行,就是弱水一帶。從前有福建的船隻,飄流到弱水的東方,經過了十二年才得以回到中土。」【節錄自《赤嵌集》】

「暗洋在臺灣的東北方,聽說曾有紅夷舟停泊。那地方沒有晝夜之分,眼前只見山明水秀,萬花開遍,上面沒有人居住;為首的紅夷人就說:「這地方地可以居住人。」,就留了二百個番人住在那理,給他們一年的糧食,讓他們留居。第二年再去一次,那山中變成漫漫長夜,所留的番人已經不存一個;取火找尋番人,就看見石頭上留有文字,說一到秋天,天色就變成昏黑,到春天時才黎明;這裏都屬鬼怪所管轄的地方,兩百人逐漸都死了。因為這裏的一年就是一晝夜。」【節錄自《蓉洲文藁》】

由大擔島出洋,海水深綠色,或者青翠色澤彷彿靛青。紅水溝的水色稍為紅色,黑水溝的水如墨色,更前進一些就變成淺藍色。一旦進入鹿耳門,水色就變成黃白色,彷彿河水了。

如果在海上行船,見不到飛鳥,就是逐漸走到大洋上了;如果接近島嶼,就會先看見白鳥飛翔。



俗話說:「月臨卯酉,則水漲乎東西月臨子午,則潮平南北。」潮水漲大多在春夏的時候,浪濤漲大常常在朔、望之後。各處都是如此,臺灣也沒有兩樣。地方志說:假如地理位置屬於東南,月亮通常比較早出現。十七、八日的晚上,月臨卯酉,僅僅是剛黃昏的時候,所以潮水漲退,比同安、金門、廈門也較早。同安、金門、廈門,初一、十六子午滿潮而卯酉退潮,初八、二十三卯酉滿潮而子午退潮;臺灣則是初一、十六巳亥滿潮而寅申退潮,初八、二十三寅申滿潮而巳亥退潮;所差的時間竟到了一小時之多。半線以下,潮流過北,汐流過南,與澎湖相同;半線以上,潮流過南,汐流過北。水師副將魏大猷說:「從鹿耳門到打狗港,潮汐比內地要早四刻,水漲五、六尺;打狗到瑯嶠,潮汐比內地早一時,水只有三、四尺;從三林港北到澹水,潮汐與內地相同,水漲一丈多。」

風信

「臺灣的風信,與其他的地區很不同。風勢大而烈就是颶風,更大的就是颱。颶,突發突止;颱,常常日夜連續都不停止。正、二、三、四月發作的就是颶,五、六、七、八月發作的就是颱。九月,北風初烈,有的連月都颳北風,就是九降風。想要越過台灣洋面,四、七、十月是穩當期,因為四月少颶風、七月寒暑初交、十月小春,天氣大多晴暖的緣故。六月就多颱風,九月就多九降風,最為忌諱。颱、颶大多挾帶著雨,九降風則是無雨有風。凡是颱風將到,天邊就會有一截彩虹;先是見到一片形狀彷彿船帆的形狀的,叫做「破帆梢」;以及半個天邊彷彿鱟尾的叫做「屈鱟」。土番能辨識「風草」預測颱風,凡是風草生來沒有節,那麼就可測知一年沒有颱風;如果有一節,那就刮一次颱風;多節則多次。颶風的名稱則因時間的不同而取名不同:正月初四日叫做『接神颶』,初九日叫做『玉皇颶」』,十三日叫做『關帝颶」』,二十九日叫做『烏狗颶」』,二月二日叫做『白鬚颶」』,三月三日叫做『上帝颶」』,十五日叫做『真人颶」』,二十三日叫做『馬祖颶」』【注解:真人多風、馬祖多雨】,春天三個月共有三十六颶,上述這些名目是當中比較大的。四月八日叫做『佛子颶』,五月五日叫做『屈原颶』,六月十二日叫做「『彭祖颶』,十八日叫做『彭婆颶』,二十四日叫做『洗炊籠颶』,七月十五日叫做「『鬼颶』,八月初一日叫做『灶君颶』,十五日叫做『魁星颶』,九月十六日叫做「『張良颶』,十九日叫做『觀音颶』,十月十日叫做『水仙王颶」』,二十六日叫做「『翁爹颶」』,十一月二十七日叫做『普菴颶』,十二月二十四日叫做『送神颶』,二十九日叫做『火盆颶』,二十四日已後都叫做「『送年風』。」【節錄自(香祖筆記)】

「我和王仲千君到澹水採硫,仲千搭船,我乘坐笨車。走了十八天到後壠社,王君的衣服破了、赤著腳在那裏;哭著告訴我說:「船碎了,許多人溺水了,很幸運能再與你相見!我們從初三日登船,停在鹿耳門,十八日才啟程,舵、帆互不協調,船身再三斜斜進入黑水溝中,船首低俯進入水底,船上的人大為恐慌。十九日午後,南風大大颳來,行船快速;不久,風吹得很厲害,舵牙折損了三個。風中有成千上百的蝴蝶飛舞,船上的人認為這是不祥的預兆。申時,風勢稍緩,有數百隻黑色的小鳥聚集在船上,船上的人說這是大凶兆;就焚燒金銀紙錢禱告,還是不離去;甚至用手撫驅趕牠們,還是不離開,反而呷呷向人叫著。不久,遙遙看見一個小港口,因為沙淺不能進入,就在港口外下了船碇。五更的時候,船碇流失,只好又駛出大海,在大浪襲擊下,船舵就折斷了;駕船師父說:「只有用划水仙的儀式,才能夠求得安全登岸免去一死了!」於是眾人口中一齊發出鉦鼓的聲音,人人挾著一雙筷子,模仿划船的姿勢,彷彿端午節的龍舟競渡;船果然靠近岸邊,得以不沉溺在水中。」【節錄自《稗海紀遊》】

《海外紀略》說:「颶風雖然暴烈,然而卻沒有四面齊至的道理。譬如北風颱,必定轉而向東,之後由東轉向南,南又轉向西;或者一日,或者三、五、七日,不傳遍四面就不停止。」是四個方向一次吹颳,並不是四面一齊颳來。諸志說:「這颶風乃是天地的氣息交逆的結果,由於地面鼓氣就使得海水奔騰,天空的風勢猛烈就使得大雨飄落下來,所以導致船沉檣傾;假若海水不先奔騰,颶風雖然猛烈,海船就能順風奔馳,彷彿鯤鵬在飛翔遷徙了。」這些話說得多麼地好。六月有雷就沒有颱風,俗話說:「六月一雷就止住了三颱,七月一雷就來了九颱。」澎湖灣的港澳有南風澳、北風澳的差別;假如當時南風猛烈卻誤停北風澳,或是假如當時北風猛烈卻誤停南風澳,那麼船必定遭到損壞。癸亥年軍隊出動,正當盛夏南風大颳的時候,偽都督劉國軒將戰艦都停在南風澳,當時我們的軍隊到了澎湖,船都誤泊在北風澳;國軒的計謀得逞,說可以不戰而勝了。哪裏知道老天眷顧我們,忽然間北風大作,我們的軍船毫無傷害,而偽敵劉國軒的連■〈舟宗〉覆沒,因此我軍得以乘機進攻,攻克了彭湖【節錄自《楊孝廉朝宗說》】

放洋出海全都是用指南針當憑信;認定方向,隨波上下,叫做「針路」。船由浯嶼或大擔島放洋,用羅經向巽巳行,以風信來計算水程的遲速,當吾人望見澎湖西嶼、頭貓嶼、花嶼,就可以進入:假若過了黑水溝,計算水程應該到了澎湖,卻看不到諸嶼,那就必定迷失了方向,仍然必須收泊回到原來的停靠處,再等候風信。由澎湖到臺灣,向著巽的方向行船,靠近鹿耳門隙仔,時當風日晴和,船就可以停泊;假若有風,仍然必須回到澎湖。

內地的風,早吹西風,晚吹東風;只有臺灣地區早吹東風、午吹西風,名叫「發海西」,四季都是如此。當船駛出鹿耳門,必須趁著東風,才可以揚帆;澎湖來的船,必須等到西風吹起,才可以進港。假設早上吹西風,晚上吹東風,那麼去內地的船就必須過了中午才可以放洋出海,;此時,由內地來的船在黃昏的時候就無法進港了。又何必說如何行船比較有利?

 
澹水,在磺山底下。當日出時,硫磺氣向上騰升,東風一吹,吸到硫磺氣就容易生病。下雨時,硫磺水就流入河中,取水去喝的人往往病死。七、八月間,芒花飛颺,飄入水中,因而生病的人更多。這裏的風候與其他地區完全相異;秋冬時,東風吹得更猛烈。

一眼望去,諸山煙靄蒼茫;假若山光透露,就是風雨的徵兆。又假若饑餓的鳶鳥高唳,海上的雀鳥驚飛,那麼隔日就必颳風。春日晚上觀看西邊,冬日晚上觀看東邊,假如有黑雲湧起,那就是下雨的徵兆;俗話說:「冬天應觀東邊的山頭,春天應觀西邊的海口,如見黑雲起,就會下雨。」

臺灣縣春天時,雨量特別少。鐵線橋以北的地方卻大雨滂陀,以南的地方竟然沒有一滴雨。梁文科觀察使厭惡下雨只限於鐵線橋以南,就把橋名改成「通濟橋」。

氣候

「臺灣四面環海,孤島聳立,極盡東南地區的奧妙。氣候與漳州、泉州類似,炎熱多於寒冷;因此花朵整年常開,葉子則整年不落。春天就先燠熱,到了夏天更熱,秋天就多烈日,冬天鮮少淒風。四、五月交替的時候,梅雨連續十幾天,大多伴著雷電,山溪的水因此漲高;從秋天到春天,就有風無雨,多露少霧。當田間的稻禾播種以後,喜歡多露而畏懼下雨。至於月亮早早升起、地震常常發生、不時颳風,這就是台灣氣候的大概情形。諸羅縣從半線以南,氣候和府城雷同;半線以北,入山越深,土壤就越乾燥,溪水就越凶惡,土質就越貧瘠,煙瘴就越厲害,容易生病,居民少到。雞籠社孤懸在海口一帶,地勢高,風吹烈;冬春的時候,時常有霜雪。這些都是一個台灣,南北相異的個別現象。」【節錄自《諸羅雜識》】

《廣東志》說:「嶺南陰冷少陽熱多,所以四時的氣候開朗的多於瑟宿的,一年間溫暑的時間就超過一半,導致人的汗毛孔常開,汗孔無法閉合,每每因為汗水四溢,就導致外邪;因為大汗就是病的媒介、風邪就是大汗的根本,二者發生,寒瘧就相互加乘,疾病往往屬於風濕之類。」又說:「盛夏時期,人們出出入入,都用青布裹頭;因為南風吹得厲害,一侵入身體的陽明經,就ㄧ病不起了。」台灣地區正是與此相同。

水程【郡縣、里數】

由澹水登搭船,半天就能望見官塘山【注解:又叫做關童】。從官塘往定海,行在大海中,五、六十里就到五虎門。眼前兩山對峙,山勢甚為雄險,是閩省的門戶。五虎門外面的風力鼓蕩,船搖晃非常厲害;一進入五虎門,風平浪靜,與五虎門外完全不同。更進去就是城頭【注解:土音唸亭頭】,再走十里就到閩安鎮,又走數十里就到南臺大橋。」【節錄自《稗海紀遊》】

廈門到澎湖,水程有七更;澎湖到鹿耳門,水程有五更。地方志估計每走六十里需要一更的時間,是沒有根據的。按《樵書二編》說:「『更』的算法是:一日一夜是十更,用焚燒幾根香來計算。」船在大洋中行,風、潮有順向,也有逆向,導致行船的速度有遲、有速,水程就難以明確計算;如果在船首把木片投入海中,人從船首快速走到船尾,木片與人一齊到達,那麼更數就準確。假若人走到船尾,但是木片還未到,就是不及一更的速度;假若是木片比人先到船尾,就是超過一更的速度,都是不合於一更的標準算法。船在各洋航行的速度計算法,各有秘本,上述這種算法據說是明朝王三保所遺留下來的;我借來謄錄,名叫「洋更」。

臺灣到澎湖,需要五更的水程;澎湖到廈門,需要七更的水程廈門到上海,需要四十七更的水程;寧波到上海,需要十更的水程。由廈門經過料羅灣,在金門的南澳可以停泊船隻幾百艘;沿海行船到惠安的崇武澳,可以停泊舡幾十艘;經由湄洲到平海澳,可以停泊船幾百艘:到南日澳,僅僅能容納幾艘。南日到古嶼門,從內港行船;古嶼到珠澳,又沿著海岸行船:二地都有小港。南日、古嶼東面,會出現在眼前,隱約可見,時近時遠,那就是海壇環峙的許多山的影子。白犬、官塘,也可以泊船。到定海,有大港澳可以泊船百餘艘。到三沙烽火門、北關澳也是這麼去;這裏就是閩、浙的交界處了。至於金香、鳳皇、三弁、石童、雙門、牛頭門,都是沿著海行船;到石浦所、亂礁洋、崎頭門、舟山、登厝澳,都靠內港行船。在登厝澳的東面,大山層層疊疊,那就是舟山地區;到上海、寧波,在這裏分■〈舟宗〉;從西邊由定海關進港幾里就是寧波了,從北邊由羊山駛入大洋到吳淞,進港幾里就是上海了。九月後,北風盛大,特別利於行船。自登厝澳從西北方向駛入小洋面,經過四更的時間就到乍浦;海邊都是石岸,北風颳起來的時候,可以停泊在羊山嶼。向北經過崇明外五條沙轉西向行船,三十四更的時間就進入膠州口;經過崇明外五條沙對著北方行船,三十二更的時間到成山頭。向東北方向放洋,十一更的時間到旅順口;由山邊到童子溝島,向東方沿著山行船,七更的時間到蓋州;向北方放洋,七更的時間到錦州府。

郡志記載:台灣三縣南北廣延二千八百六十里。康熙五十三年,有使者奉命繪製地圖,勘察測量里數;臺灣縣南到二贊行溪的鳳山縣界有二十一里,北到蔦松溪的諸羅縣界有十五里;鳳山縣南到沙馬磯有二百一十里,北到二贊行溪的臺灣縣界有六十五里;諸羅縣南到蔦松溪的臺灣縣界有一百一里,北到大雞籠有六百五里;南北廣延一千一十七里,道里的遠近就因此決定了下來。陳湄川中丞北路路程記載是:從府城到八里坌四百七十七里;澹水港以下,溪流、潮水洶湧,攀過山嶺跨過海域,一條路從北港水路,由內北投到雞籠有二百二十一里;一條路從北港上岸,由外北投到雞籠有二百四十二里;大略相同,可以證明郡志的記載是錯誤的。

海船

「我獨坐在船舷的時候,水波一動也不動,星光滿天,與水波底下明亮的星星相互輝映;上下兩個天空,合成一個圓器。我身處其中,就覺整個宇宙都是空空蕩蕩的。」「夜晚的海上,一片黑暗,見不到任何的東西。我就擊打水面再看看,在飛濺的水光中,彷彿有十斛的明珠飛撒出來,晶光熒熒,許久才消失;也算是一種奇觀了。」【節錄自《稗海紀遊》】

我所坐的海船,桅木的價值有幾百金;操作船舵的師父說:「這艘船是從外國買到的,能附載重物,又能抵擋海風,不會有一點點彎曲,長達到八丈,整個船身沒有接榫,名叫『打馬木』。」明朝監察御史路振飛所著《按閩摘略》說:「崇禎六年,遣戶科給事中杜三策、行人司司正楊崙前去冊封琉球。最先採用木頭造船,不過,大桅杆屢求未能獲得。之後,在寧化縣才得到所要的木頭。只是鐵力木柁出產於廣南,必須差遣官員去採買;回到大鵬造船所,卻被盜賊焚燒搶劫。只好支出銀五百五十兩,前往海澄縣採買二門,運來使用。」等等。現在的鹽木柁還價值幾十金,也是廣南所出產的。

每船運載杉板船一只,以便登岸。都由船的側邊出入,名叫『水仙門』。碇分成三種:正碇、副碇、三碇【注解:正碇又有個稱叫做將軍碇,不輕易下水】,入水可達幾十丈。棕藤草做三條繩索,大約值五十金。寄碇的時候,先用鉛錘試試水的深淺;繩常只有六、七十丈,繩子如果放盡,還不到底部,就不敢寄碇。鉛鎚的末端,塗上牛油;沾起沙泥後,掌舵的師父就能辨明船到何處。有測風瞭望方向的船員,沿著桅繩攀爬登上高處,在高處眺望盤旋,毫不害怕;職位名稱叫做「亞班」。

南北通商時,每船出海的船員計有:船主一名、舵工一名、亞班一名、大繚一名、頭碇一名、司杉板船一名、總鋪一名、水手二十餘名或十餘名。到外國買賣,船主一名;財副一名,管理貨物錢財;總捍一名,管理事件;火長一正、一副,管理船中的更漏以及駛船針路;亞班、舵工各一正、一副;大繚、二繚各一名,管理船中的繚索;一碇、二碇各一名,運作船碇;一遷、二遷、三遷各一名,管理桅索;杉板船一正、一副,管理杉板以及頭繚;押工一名,修理船中器物;擇庫一名,清理船艙;香公一名,朝夕焚燒金銀紙錢拜神;總鋪一名,管理伙食;水手幾十餘名。

海船部分的名稱按照時按十二生肖來命名:船頭邊板叫做『鼠橋』,後兩邊欄叫做『牛欄』,舵繩叫做『虎尾』,繫碇繩木叫做『兔耳』,船底大木叫做『龍骨』,兩邊另釘灣杉木叫做『水蛇』,篷繫繩板叫做『馬臉』,船頭橫覆板插著兩個角叫做『羊角』,鑲龍骨木叫做『猴楦』,抱桅篷繩叫做『雞冠』,抱碇繩木叫做『狗牙』,拄桅腳杉木段叫做『桅豬』。

船隨波浪上下動盪,一動就是幾丈高下;左右瞻看,不知不覺就眩暈了。寄碇時或是遇風濤時,在船中揉盪,很少有不眩暈的人。

船進入大洋中,天光水色,遠望無垠無際。附近的船隻還可以望見它的帆檣,遠一點僅於在水面上彷彿微點。東坡說:「在登州蓬萊閣上望海,水面彷彿鏡面,與天相接。忽然有彷彿幾個黑豆的點出現,郡人就說海船到了。不到煮一頓飯的時間,已經到了蓬萊閣下。」的確如此。

城堡

「臺灣府並沒有城,別有一個城在它的西南邊,叫做紅毛城;鄭氏潛竊台灣時的宮殿還在那裏。如今設立副將一員,統兵三千駐守。距離臺灣府治有二十里。」【節錄自《居易錄》】

臺灣剛剛開闢,原來想築城在永康里;後來沒有施行。壬寅年,提督姚堂奏請說:「臺灣府、縣無城可守,請動用稅捐來建城。」卻沒有得到允許。我在宮廷辭行時,跪著聆聽皇上訓諭說:「臺灣斷然不可以建城。去年朱一貴因為沒有城池可以憑靠,所以我大軍進入鹿耳門後,上岸奮擊,朱一貴就竄逃走了;假如朱一貴能夠建造城池自我鞏固,我方哪能勊期奏捷?」對於海外形勢,能瞭如指掌,才能靠著謀略來取勝,能完成大功,是有原因的啊!

鳳山、諸羅二縣,用土築堡;府城的居民,想要倣效。府城的西南臨海,所以有人提議在南、北、東三面圍築堡牆,高約一丈,共長一千七百八十丈;每丈約需用銀六兩八錢零,總計共需要銀一萬二千一百四十六兩多。

安平城在一鯤身的上面,方圓有一里。赤嵌城又有一個名稱叫做紅毛樓,在臺灣的海邊,方圓有半里。雞籠、澹水,小城而已,紅毛人曾築城防禦海賊。安平城又有一個名稱叫做磚城,紅毛人看中了它的地脈是龜蛇相會穴,城牆的地基深入地面一丈多,城廣二百七十七丈六尺、城高三丈多,城牆上都釘了鐵。如今府城的居民,在牆垣上每每用鐵來束縛鞏固它,好像是學習了紅毛人的做法。城牆上放置大砲十五座,由於年代久遠,難於發砲演練。澎湖也有紅毛城,日子久了就輪為廢墟了。

賦餉【糴運】

「臺灣的田賦,與中土不同的有三點:中土只有田,但是臺灣還有園【注解:有陂、塘用來貯藏水的是田;旱種的是園】;中土都繳納米但是臺灣只納榖,中土有以銀兩來代替繳納實物的制度而臺灣只納實物。大抵從紅毛人到臺灣後,就命令中土來的遺民耕田繳納租稅,凡是種十畝的田地就叫做一甲,分成上、中、下三等來徵稻榖,凡是陂、塘、堤、圳修築的費用、耕牛農具的種耔,皆由紅毛人供給,所以叫做「王田」,猶如中土的人租田耕種而必須納租給田主的意思,並不是人民世代耕種自己的土地按畝繳稅給國家的那種情況。等到鄭氏攻取臺灣,以前的王田都變成「官田」,耕田的人都是官方的佃農,繳租稅的方法和荷蘭時期一樣,這就是鄭偽土地清冊所說的官佃的田園了。鄭氏宗黨以及文武偽官與士庶中有勢力的,就會招佃農來耕墾,自己先收佃農的租稅然後再繳稅給官方,名叫「私田」,這就是偽政土地清冊所說的文武官田了。收租的方法也分成上、中、下三等。至於所用的官方斗器,台灣每斗只有中土的八升。而且臺灣土地的性質比較浮鬆,三年後就會地利耗竭,收入就少,人們大半放棄舊有的土地,另外耕種他地;所以官方就必須三年丈量人民的土地一次,免除所棄的土地,增填新墾土地,當成法定土地。其餘鎮營的士兵,在所駐守的地方自耕自給,名叫「營盤」。等到大清納臺灣於版圖之後,官、私的田園,都變成由人民種植;酌量情況,減少舊有的稅額,按照土地的等則平均徵稅。既是把偽鄭的田產歸還給人民,又減少稅額以便於納稅,實在是聖朝的寬大恩惠了。」【節錄自《諸羅雜識》】

「贌社的人,招來捕鹿的人;贌港的人,招來捕魚的人;都沿著山海搭蓋草寮。有時去、有時來,有時收多有時收少。雖然是賦稅的來源之一,實際上也是奸宄滋生的原因之一。」「僧道的偽額四十五名,每年徵度牒銀二百兩;僧人每名要繳牒銀二兩,道士每名要繳牒銀五兩。現在已經裁掉。」【節錄自《東甯政事集》」

內地的田用畝計算;二百四十弓為一畝,六尺為一弓。臺灣的田用甲計算,每甲東西南北各二十五戈,每戈長一丈二尺五寸;計一甲土地約有內地十一畝三分一釐零。內地上等田一畝,各縣的繳稅方法不一,約徵銀兩從五、六分到一錢一、二分為止;以一甲是十一畝三分零來計算,不過只徵到一兩三錢零。臺灣現在的上等地一甲徵八石八斗稻榖,就以稻榖最賤的價錢每石三錢來計算,已徵到了二兩六錢四分零,何況又有比這個數目更高的;但是臺灣人卻不以為病。大概是地力有餘,上等之家不必擔憂衣食不足,中等家庭截長補短,還可以借著新開墾的不良土地來補不足;不過假若真正要丈量土地,就難以仍是舊有的那些地籍了。所以我曾上疏請求均田減賦。

康熙二十三年,部臣蘇拜、總督姚啟聖、巡撫金鋐、提督萬正色的會議疏內,有準備販賣白糖給東洋日本的項目,決定每年賣去二萬擔;不足的數目,聽任在福建省採買。施琅另外上疏說:「福建省距離臺灣已隔重洋,以臺灣所產的白糖配合臺灣興販的船數,本來就很方便;假若在福建省購買,就須要遠涉重洋運到臺灣,才販賣給東洋,那麼今天四方都已經蕩平,六合為一,哪個地方不能興販?必定要藉臺灣的名義購買白糖到東洋販賣,這都是部臣蘇拜等人憂慮錢糧不敷支出,就婉拒籌辦的原因。臣今天如果不說,後來必有禍患,哪裡能逃離心中的不安?」

臺灣三縣每年所生產的蔗糖約有六十餘萬簍,每簍一百七、八十斤;烏糖百斤價銀八、九錢,白糖百斤價銀一兩三、四錢。全臺的人都仰望多賺點錢,四方奔走圖利,沒有比糖的買賣更厲害的。糖有幾斤還未算出來,客人就先行買定;糖一入手,就立即裝載。每簍運到蘇州,船價是二錢有零。民間自己訂定聯■〈舟宗〉的方法,非要經過數十天也不能大家都同意。等到運抵廈門,海關就盤查,一船歷經兩次護送、八次檢驗,都需要費用。所以船很難隨時就走,因為搬運費貴而糖價反而賤的原因。【注解:我曾上奏請准許在半線另設彰化縣,尚在上級的辦理中,所以台灣仍然只用三縣的名目】

臺灣縣的稅額載明厝餉、磨餉二項,都從偽鄭時期就開始徵收。縣志載明瓦厝、草厝共徵銀一千二百四兩零。幾十年來,有片瓦寸草都沒有、子孫零落以及孤寡不能自存的人,也必須按照稅冊加以追繳;而大井頭一帶行店星羅碁布,整年都不繳分文。雍正元年五月,主管機關查驗府治的房店,將破壞的瓦厝、草厝都從稅冊開除;總計得到大瓦厝七千零七十四間、小瓦厝一千七百零三間須要繳稅;小間的每間折半額課稅,共得七千九百二十五間。半額稅餉平均分攤每間徵一錢五分一釐九毫有奇,每戶給予餉單。如房屋倒壞不存在的,允許拿著稅單驗明後註銷。另外也調查有新房屋的,就須頂補登記。磨麵的戶數有三十首,共徵銀一百六十八兩。不過,除磨壞人亡的無從追繳外,現在實際只能徵收十九首,官方每年還要賠解十一首。即使十九首內,實在開市的不到十首,其餘的都是牛磨已經倒壞了。現在要按冊來徵賦,只能徵厝餉。加以近年新開的磨麵人家,都已轉投兵營;只好看見開市的人家就請他納餉,不開市的就停止徵餉。現在各戶都給予照單,按月照著規定的數額繳納;如果能把厝餉變為活餉,就可以滿足餉額了。

雜餉:包括罟、罾、縺、■〈罒上令下〉、■〈糸袞〉、蠔等稅,地方志已經說得很詳細;又包括了烏魚旗。「罟」這種工具,就是結漁網長達百餘丈、廣度丈餘,駕船載著出海,常常幾十人一起拉網,叫做「牽罟」。「罾」這種工具,就是在水邊樹立大竹棚,高二丈左右,叫做「水棚」,設罾是為了捕魚。「縺」比罟小,■〈罒上令下〉又比縺小,網長可達數十丈、廣度五、六尺,叫做「牽縺」、牽■〈罒上令下〉。蠔,就是蠣房,乃是因為牡蠣能附石而生,磊磊相連如房而得名。先用竹子二根,長有一丈多,各在末端穿鐵彷彿剪刀,放在海水淺的地方勾住,使之形成蠣房。■〈糸袞〉,就是用餌釣魚;使用一條大繩,長達幾十丈,把一頭繫在岸上,用小舟拉向海裏,繩子每尺拴上幾個釣鉤,大小不一,繩放盡就回舟收繩,叫做放■〈糸袞〉。烏魚在冬至前後盛大出現,由諸羅縣的鹿仔港先出現,其次是安平鎮大港,後游到琅嶠海腳,在石頭縫隙放卵,之後仍然游回北路。或者也有人說烏魚來自黃河。冬至前所捕的烏魚名叫「正頭烏」,比較肥大;冬至後所捕的烏魚,名叫「倒頭烏」,比較瘦。當烏魚來到時,有漁人特地從廈門、澎湖前來臺灣捕捉。鳳山縣的烏魚雜餉如下:發給漁民烏魚旗四十九枝。旗子用白布一幅,上印「烏魚旗」字樣,填寫漁戶的姓名,縣府大印蓋在上面,插在船頭,帶著魚網入海去捕捉。澎湖捕魚雜餉如下:泊網、大小滬。「泊」就是先削好竹片,用繩子綁成竹簾的樣子,高七、八尺,長幾十丈;又在海坪豎立小木樁,趁著潮水還未滿的時候,把「泊」綁在小木樁上,留一個門,寬約四、五尺;潮漲起來時,魚就隨著潮水進入門內,再用網子攔截在泊門,等到海潮退後,魚在門內不能出來,就能捕捉牠們。「滬」,就是在海坪潮漲所及的地方,周圍築土岸,高一、二尺,留一個空缺做門戶;兩旁豎立木柱,掛小網在柱子上,攔截土岸的門戶。當潮水漲起,淹沒滬岸,魚、蛤隨著潮漲進入滬岸中;潮水退了,水由滬門流出,但是魚、蛤被網子阻攔,就被捉住。比較寬的是「大滬」,比較小的是「小滬」。

澎湖居民,以海為他們的田園,以魚為他們的糧食,稻穀一升一斗都必須仰賴臺灣供給。因為澎湖地面都是沙磧,海風很大,難以播種,只能種植高粱、麻豆,但是還不夠用;一遇到凶年歉收,就導致無糧可吃。陳大輦觀察使詳請臺灣、諸羅二縣各運米五千石到澎湖,由巡檢營弁公一同監收;遇到凶年歉收或颶風來襲舟楫不通時,以便就地發放給人民糶賑,兵糧也可以如期發放。

北路的米都由笨港販運,南路的米都由打狗港販運。壬寅年六月,臺灣縣所存的倉庫稻穀剩下不多,只好每天減少糶出的數量一百石,結果不夠民間食用,因此暫借鳳山縣的倉庫存榖來發放。從柬港運到臺灣縣的米糧,進入大港時,並不是由鹿耳門進入,每石的船價八分;陸運每牛車只有五、六石,由於溪水暴漲難以通行,搬運費比水運費要多好幾倍。雍正癸卯年,浙江饑荒,運台灣米一萬石去賑災,甲辰年補運四萬石;每艘商船運載米五百石前去,運費每石二錢,未去的船隻還要補貼他們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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