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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嵌筆談〉之二【台海使槎錄卷三】白話翻譯

〈赤嵌筆談〉之二【台海使槎錄卷三】白話翻譯

◎黃叔璥著‧宋澤萊譯

泉井圍石

北路阿拔泉溪、虎尾溪,水源都在水沙連;流經牛相觸山口時,就分成二條水流了。阿拔泉這條溪流的水質極為清澈;虎尾溪的水質卻十分混濁,水性又湍急,最為深闊,向西流了二十多里後,進入了平地,伏流再流入海中。

湯泉在南路有二處:一處在澹水社,從赤山流出來後,水質好像湯水,沒有一定流向何處;另一處在大滾水山,山不很高,水從山上噴湧而出,有溫度,所以得名。距離大概十幾里,又有小滾水山,水的脈絡彼此有關係。北路有二處:一處在玉山的最深處,泉水有蒸氣,彷彿滾沸的水;另一處在大雞籠隔港的山朝山內。康熙辛丑年,我軍與賊軍在鯤身發生戰爭,當時正值炎熱天;隨手往地面挖掘一尺多,都是甜美的泉水。

府城濱臨海邊,各個井水當然都是淡水,可是略有苦鹹的味道;只有傀儡山的馬兵營井水極為清冷,是府城中第一名的泉水。安平城上面,紅毛井水比海水高,味道也是甘甜的。澎湖在海之中,井水也是淡水,以觀音亭、副將署這二個井的水最好。

萬壽亭一處泉水,屯墾的士兵雖然達到一萬多人,卻能汲取不窮,現在就被命名為「萬軍井」。

龍目井有二處:南路阿猴林內的竹仔寮有兩個井相連在一起,形狀有如二顆龍的眼睛,因此得名;北路大雞籠山的山麓,面臨著大海,四周圍是無法耕種的鹹鹼地,泉水湧出來有如顆顆的珠子,甘冷與其他的井不一樣。

鄭氏的北園,離開府城五、六里;從海上回看,就在正北方,所以得名。園子在平坦的土地上,沒有山丘、深谷的高低地形,也沒有一般亭台的曲折擺設。丙寅年,臺廈道周昌,感於這地方仍然是一片茂林深竹風景,就造了亭子、建了房舍在這裏,曾為這個園子寫了文章,而且繪了圖來紀念它。季麒光給號「致徹」,曾寫了〈秋夜遊北園記〉一文。周昌還在道署後面築了一個小園,名叫「寓望」,大概來自於左秋明所謂的「畺有寓望」的這句話;季麒光也記載了這件事。

海中有■〈石婁〉■〈石國〉石,都是鹹鹼物所結成,質地粗劣容易腐爛,有人放在盆碗中,不足以充當玩物。澎湖石就比較完好,比文石要更細致,可做扇器。其餘的就磨成種種飾品,只能做成項圈,供給番人掛在刺青的頸項做為裝飾用。

物產【百榖、花、果、竹、木、鳥、獸、蟲、魚、鹽、硫磺】

鳳山縣、台灣縣、諸羅縣三縣都可以說是沃土,但是水土各不一樣。臺灣縣全境都種晚稻。諸羅縣土地廣大以及鳳山澹水等社,比較靠近水流的陂田,可以種早稻;但是,必須晚稻也豐收,才可以稱為大有收穫的一年。這三個縣出產千倉萬箱的稻米,不但使得俯城有足夠的糧食,還可以資助內地的需要。不過,居民只知道如何獲利,把稻米小批、大批賣給商人,不賣完就不罷休,所以一般人家很少蓋榖倉來藏米。

正月時,諸羅縣收成菜子,又叫做「油芥」(九、十月間就已經種植);碾出來的油只用來做燈油,不能食用。二、三月時,鳳山縣收成黃豆(十月、十一月間就已經種植),下澹水八社特別多;諸羅縣就收成大麥、小麥(十月、十一月間已經種植),比較靠近台屬的二月收成,比較遠的地方三月收成。四月時,臺灣縣的絲瓜、紅涼瓜(即菜瓜)、甕菜、莧、茄、菜豆(即豇豆)都成熟;鳳山八社的水田,雙冬地區的早稻(一名安南蚤,十月、正月間種植);民間西瓜也成熟(正月間種植);三縣的糖廍都忙完了。五月時,臺灣縣的番檨、西瓜都成熟;鳳山縣的瓜、檨、蔬果在四月的時候先成熟,五月幾乎都收完了;諸羅縣收完早麻(即芝麻,正月、二月間就種植),瓜、檨也盛大出產。臺灣縣、鳳山縣地區比較熱,凡是種植的,都提早成熟;諸羅縣越靠近北邊就逐漸寒冷,頗似內地,所出產的農作物稍稍延遲。六月時,三縣都收割黃麻,黃梨、龍眼、波羅蜜、梨仔茇也成熟,民間開始播種晚稻,農務開始忙碌起來,差不多沒有休息的時間;諸羅縣這時候也收成晚麻,番民則收成稷米、高粱、蕎麥。七月時,三縣的靛青(正月、二月間就種植者)、薑、芋、檳榔、浮留藤都盛大出產;諸羅縣收成大頭婆早稻(正、二月間就種植)。八月時,諸羅縣再收成黃豆、黑豆、菉豆(都在五月間就種植);番民則收成薏苡。九月時,三縣收成菁子;諸羅縣所收成的圓粒粟(又叫做「一枝蚤」),凡是園田皆可栽種,若早一點播種的人,就在八月收成。十月時,三縣收成白占稻、紅埔占稻;白占稻種在水田裏,紅埔稻種在園子裏;番薯也成熟,早一點種的人,在七、八月就先出產,一般的農家要吃到隔年的四月才吃完;鳳山下澹水武洛的糯米、芋成熟,芋的長度二尺多,和別種芋的風味有很大的不同。十一月時,三縣的大蔗、芉蔗成熟,大蔗就是甘蔗,芉蔗另有一名叫做「芒蔗」,又有一名叫做「竹蔗」;三縣的農家蓋糖廍後開工碾糖;鳳山捕捉烏魚;內山的番民,不限時日,以捕鹿為平常活動;平埔諸社,則在這時後燒掉埔草進入山裏,捕捉獐、鹿,剝取鹿皮,煎煮鹿角做成鹿角膠,把鹿肉浸漬後做成鹿脯,並同鹿茸、筋、舌等等食品,交給贌社的社商,運到府城中,賣了錢繳完餉。十二月,臺灣縣、鳳山縣進貢西瓜及王瓜,匏、茄也成熟;南北兩路的荷花盛開;同時塗■〈魚賣〉魚也開始出產了,天還罩著霧,魚一起浮出水面,被捕獲的很多。由於臺灣縣的土地比較狹小,很少有水田,農人多半種瓜、種麻,另外也種蔬、種豆,或栽種蔗糖來碾糖,只有少數農家種植早稻來佐餐;因此,如果要繳納米糧的時候,往往從鳳山縣、諸羅縣買進來。

稻有粳、糯兩種。粳稻種植在水田的有:早占、晚占,白色;種在園子的有埔占,紅色。糯稻種在水田的有:赤秫,殼子紅色;種在園子的有禾秫,顆粒大,白色。麥子有大麥、小麥,以小麥較佳。稷的品種有細米,分成黃、白二種,蕭壠、麻豆各社都有種植。

南方的麥花一般多開在夜晚,臺灣卻和北地一樣;但是吃多了也不覺得熱。黍米在夜間開花,居民大多不食用。蕎麥的種植也少,嬰兒有病,每用少許滾湯沖泡後服用,馬上痊癒,說是能夠解肌退熱;也有人做成飯來吃。因為台灣土壤肥沃,不使用糞肥;因為糞肥一灑在穗上,穗有重量,會導致梗仆倒地面。一般人種植後就聽任自生自長,不去耕鋤它,就可以坐享收穫;每畝的收成要高過內地數倍。近年臺灣縣的田畝由於大水帶來泥沙,覆蓋地面,土壤的肥沃度漸漸澆薄;也有人不得已用糞來培養土壤的肥沃度。澹水以南,都是潮州客家莊;居民整頓埤塘,灌溉耕種,頗能盡力耕作。水田中種稻以外,也種落花生【俗名土豆】;冬月時收成,陳列在馬路兩邊賣。居住在這裏的人,平常口裏如果不嚼檳榔,就嚼落花生;小孩把炒熟的落花生用紙包裹起來,沿街叫賣,名叫「落花生包」。

花朵不是同一個時候開。我在壬寅年仲冬時候,到北路巡視,至斗六門,見到桃花剛剛凋謝,菜花剛剛初黃;回到笨港後,卻看到有人拿著幾枝荷花;等到回到府城的寓所,榴花也開得很照眼。癸卯年二月,桂花正在開放;八月,桃花又有花信;實在不能以時間來限定什麼時候花開。

花開雖沒有一定的時節,只有菊花到冬天就盛開起來,直開到二月。蘇東坡在海南島種了菊花九畦,於十一月十五日與客人喝酒曾說:「嶺南地區氣候較暖,百花開放沒有一定時間,不過菊花獨獨最後才開放;查考裏面的道理,應該是由於菊花的本性堅貞剛烈,不願意和百花一起盛衰的緣故吧。」

班支花,又有寫成「斑枝」的,因為枝上有許多苔紋變成了鱗甲的緣故;比茶花大一些,色澤深黃,蓓蕾堅厚,結的果實好像綿花。觀察使陳子京說:「就是木綿;廣東西部的木棉花更大,紅色,稍為和台灣的木棉花不同。

鷹爪蘭,有有一個名字叫做油蘭花;好像蘭花但無心,香味有點滯膩,嗅它叫人反胃。結的果實好像棗子,一樹可生二十多棵果實,簇聚在一起有如桃樹,又稱為「鷹爪桃」。

倒垂蘭,出產在北路內山;枝梗彎曲好像梅葉,也好像萱草短而厚,不依附土壤生長。拿一枝倒垂蘭掛在有蔭的屋簷下並且是雨露滴得到的地方,就能自己生根抽芽、展葉開花。花朵好像蘭花,色澤黃綠,微微有香味。

木蘭花,好像粟,淡黃,芳香彷彿珠蘭;樹幹大的有數尺的圍抱,又有一個名字叫做樹蘭。

水仙花,年末的時候盛開,一顆有五、六個莖,一莖可以生出十幾朵花,鮮香絕倫。廣東市場上有標記「臺灣水仙花頭」的字樣,其實不是臺灣產的水仙花,都是海船從漳州及蘇州轉購來的;蘇州種的水仙花往往不及漳州那麼肥大。

美人蕉,花有紅、黃二種。黃的特別鮮香可愛,四時都有。有一些長高一丈多,果子堅、黑,有人當做小念珠來用。

蕉有芭蕉、金蕉兩種。芭蕉不結果子;金蕉花好像蓮花,色呈紫色,不鮮明,每 朵花結子一梳,叫做「蕉果」。凡是蕉果一枝大概有五、六層果實,每層有數十枚排比生長在一起,剝來吃,味道甘甜。《異物志》記載:「羊角蕉子,大如手掌的拇指,長而尖銳,好像羊角形狀。」《南方草木狀》說:「香蕉樹,它的子房相連接,味道甜美,可以蜜藏。」臺灣的村舍後頭,往往大量種植,四時都有生產,用它來獲利。質性寒冷,婦人產後,常常用蕉果少量,放在小孩子的口中,說是能夠清熱。

番繡毬,蔓生,葉子厚度等於是一枚金錢的厚度;花是白色的,底瓣好像是通草做成的;花心微紅堅硬,明亮如明礬。

番花,葉子比枇杷葉大,樹枝呈現三叉狀。花有五瓣或六瓣,外面微紫,裏面白色,靠近花心漸呈黃色,香味像梔子。夏、秋多半開花,冬季則葉子掉落。名叫番花,似乎是一種統稱。《廣東志》記載說:「貝多羅來自西洋,葉大而厚,印度僧人用來書寫佛經,花大如同小酒杯,六辨,花瓣都左旋,白色,近蕊心的地方呈現黃色,有香味,十分華麗;落地幾天,朵朵的花香不散。」就知道番花就是貝多羅花。

番樹,大如槐木;枝幹長得離奇,有的好像臥松。結的果實如同槐角,皮紅的時候裂開;肉呈白色,可以吃,名叫■〈艹〈束刂〉〉豆,又有一個名字叫做番豆。。

曇花,一枝有幾十蕊,一蕊長度七、八寸,花朵六出,外面紫色,內面白色,好像蓮花的香味。也有白色的,摘下來放置在桌案上,經過多時還不凋壞,花蕊仍然開放,是一個異種;出家人說它代表西方極樂世界。

刺桐花,每枝有幾十蕊,一瓣包裹著幾蕊鬚,好像翦綵做成的,爛熳好像朝霞。府城開得最繁盛。辛丑年春天,沒有一棵開花的,就預示了朱一貴的叛亂,很奇怪!後來有人在它開花時就拿來占卜一年的盛衰。

寶相花,好像薔薇;白色,花瓣較多,可惜不很香。

佛桑,有有一個名字叫做「朱槿」。高不超過五、六尺,四時都開花。花有深色、淺紅色、淡黃色各種;紅色就好像火焰燒空,特別奪目。又有名字叫做「一丈紅」的,葉子與佛桑相似,花是單瓣,形狀如同秋葵,朱紅綽約比佛桑更加照眼。《臺灣隨筆》說:「照殿紅的樹很高,花辦好像巨大酒器,純一紅色,沒有其他雜色。」這是指一丈紅嗎?

茉莉最容易栽植。番茉莉比較大些,品種從柬埔寨移植而來,花朵的直徑一寸,百多瓣的花瓣。早晚在街頭中,有人串連十餘朵成為一枝,甚至有串連幾十朵為一串,拿來賣;買來放置在床榻,很有美妙的香味。

蓮花,四時都能開;還有單瓣的蓮花。

「在五、六月間把甘蔗的苗插下,第一年還嫌它嫩,三年又嫌它太老,只有兩年的最為上等。第一次成熟在次年的正月,第二次成熟在次年的十二月,第三次成熟在次次年十一月。所以硤煮的時候,也用第幾次成熟做辨認。假若提早砍削下來,汁液就不足,製出來的糖就少。製糖大約都在十二月、正月間才動工,到初夏時停止製造。剛硤煮的蔗漿,多半會有大量泥土;煎煮了一次,把渣穢濾掉;再煮一次則上層的糖水就清了,第三次煮,則下層的糖水也清了;於是,開始變成糖時就放入■〈石屚〉裏;等它凝結起來,用泥土把口封起來;半月換一次,換三次就變成白色;才從〈石屚〉拿出來曬乾,舂成粉末放入簍裏,必須以半月為期限。還未全白的叫做「糖尾」,放入■〈石屚〉再封起來;封蓋越久就越白,封蓋日子少就黑;不封蓋的,就是紅糖了。台灣所煎成之糖,比福建、廣東省各縣更佳。」【節錄自《東寧政事集》】

插甘蔗之園田,必須沙、土相混,彼此的量要適中。每甲栽種甘蔗,上等的園田種六、七千株,中等園田種七、八千株,下等園田種八、九千或到一萬株【注解:這是因為土地的肥分澆薄,甘蔗就長得瘦小,多種幾株希望能多硤一些糖】。三春如果有雨,比較容易插種;假如無雨,勉強犁種,等到必須引水灌溉,就顯得吃力艱難。十月時,修築廍屋、放置蔗車,僱募人工,動工硤糖。上等園田每甲可製出烏糖六、七十擔,白糖六、七十■〈石屚〉【注解:沙土做成的陶器】;中等園田、下等園田只能製出四、五十擔。製糖須要聘請製糖師父,即是能知道土地等則、精通火候的人,用灰【注解:湯太過於沸騰,用礪房灰來抑止它】、用油【注解:快變成成糖塊,就投入萆麻油】,要能調節得恰恰好。製成後,放置在糖糟裏面,用木棍頻頻攪它,直等到冷卻為止,就成為烏糖。色澤紅而蓬鬆的,就運到蘇州批賣;若糖太濕而色澤黑,運到上海、寧波、鎮江各處行銷。至於想要製成白糖的,就在蔗汁煎煮成糖的時候,放入糖■〈石屚〉內,底下用■〈石屚〉鍋盛住它;半月後就浸出了糖水,名叫「頭水」;再用泥土封蓋在■〈石屚〉上面十幾天,又得到糖水,名叫「二水」;再用泥土封蓋十幾天,又到糖水,名叫「三水」;三水合在一起煎煮,就變成糖膏,可以用來釀酒。每一個■〈石屚〉得到的白糖只有五十多斤。假如耕種的土地肥度澆薄,或者是製糖師父不得其人,制出來的糖並非上等白糖,就賣不了好價錢了。每個糖廍用十二隻牛,日夜硤甘蔗;另外四隻牛載甘蔗到糖廍,二隻牛運載蔗尾去飼養牛隻。平均一隻牛分配的工作大約是四甲或三甲多甘蔗。蔗園採用輪耕制,比如甘蔗栽種的園廣有四甲,現插甘蔗有二甲,空下二甲不種,不種的留待第二年才栽種。糖廍中的人工計有:製糖師父二人、火工二人【注解:煮蔗汁的人)、車工二人(注解:將甘蔗放入石車硤汁)、牛婆二人(注解:鞭打牛隻硤蔗的人)、剝蔗七人(注解:在園田中砍蔗、去尾、去籜的人)、採蔗尾一人(注解:採蔗尾養牛的人)、看牛一人(注解:看守牛隻的人),工價大概每個月六、七十金。

唐朝大歷年間,鄒和尚開始教導百姓黃氏製造蔗霜的方法。他使用的器具有蔗削、蔗鐮、蔗凳、蔗碾、抬床、榨斗、漆甕等等東西。如今碾硤甘蔗的機器就是兩個石輪矗立,狀如兩個圓形的碾桶,用來碾硤甘蔗,取得汁液,想來就是鄒和尚的碾硤裝備的再改裝。酒有的是用蔗漿加上餳汁後釀成,與荔子酒都是味道極為甘甜的酒;北路有人也用梨仔茇釀酒,不過,品質在蔗漿酒、荔子酒之下了。

「番薯,明朝萬曆年間有福建人從外國拿到它,貧瘠的或沙礫的土地都可種植。剛開始種在漳州,慢慢傳到泉州,又到莆田,附近的長樂、福清都種了。福建沿海的南方有一個呂宋國,紅色番薯連山遍野,不需要人去種植;外國人隨便就挖來吃。莖葉蔓生,好像瓜蔞、黃精、山藥之類的植物,肉質潤澤可吃;或者拿來煮,或者磨成粉,也可以釀酒。生吃好像葛根,熟食的味道像煮熟的荸薺。生藏時會產生甜氣,香味在屋裏可以聞到。洋人國度雖然到處蔓生卻不懂得珍惜,並且吝嗇不給他國的人;中國人就截取他的藤蔓咫尺回國,於是種在福建省,已經十多年了。何鏡山的頌詞說:「不需要經過天澤,不必仰賴人工,乃是能在困境中生存的植物;不與其他作物爭奪肥土,乃是能禮讓他物的植物;無根卻能生長,久久也不枯萎,乃是能保守生命的植物;能幫助五穀生長,乃是能幫助他人的仁慈植物;可以磨成粉,可以釀酒,可以當祭品,可以宴賓客,乃是能協助慶典的植物;莖葉都不必捨棄,它的重量很輕,吃了就飽,乃是能幫人節儉的植物;老齡的人吃了,不會哽噎,乃是能拿來養老的植物;小孩吃了,哭啼就停了,乃是能慈愛孩童的植物;修道人、乞丐都可吃,乃是能平等對待所有人的植物;向下可以造福雞、犬,乃是能普施生靈的植物;對於士君子來說,可以解決他們的物資匱乏,讓他們可以固守廉潔。它可以遍及每個地方,所以更加廣傳恩惠;可以說所有的美德都兼備了啊!」【節錄自《閩小記》】

有人說,番薯形狀長而色白是老牌的品種,圓而黃或赤紅的番薯最近才從文來國移植過來的,不知到哪個才對。我看過有一種番薯圓周可以大到一尺的,形狀像個南瓜,土人也不常見到過。

芋頭有二種:紅色的叫做「檳榔紅」,白色則是次等的。比內地早熟,六月初旬就可吃到。多吃有飽氣,不像內地那麼滑潤。南路有番子芋,又叫做「糯米芋」,竟有重達十多斤的,味道佳。

棗子檳榔,就是一般人說的「廣東雞心」。廣東人等到它成熟,取裏面的子來吃;臺灣人在未成熟時,吃它的青皮,細細嚼它會有絲縷絞在一塊,就是所謂的「大腹皮」。當它的中心有一些水份,就是還未成熟;有時會有大顆的,剖開看它的內面的子,和雞心沒有兩樣。或者應該說廣東人吃裏面的子,臺灣人吃外皮。全粒都是青色的算是雄的,黑色肚臍的算是雌的;雄的味道厚重,雌的味到薄弱。顆粒向上長的特別貴重,把蠣房灰用孩兒茶或柑仔蜜染成紅色,和浮留藤一起吃。按《范石湖集》說:「在嶠南的時候,人人都喜愛吃檳榔,和蠣灰、扶留藤【另有一名叫做蔞藤】,吃了馬上就頭暈,不久清醒過來就快活。」。三種東西合在一起吃,吐出來的檳榔汁卻像膿血,令人感到厭惡。【注解;蔞藤另一個名字叫做浮留藤,土人誤稱為「荖」;字典裡沒有「荖」這個字】。臺灣地區多瘴氣,因此,三縣的園田中多種檳榔樹;新港、蕭壠、麻豆、目加溜灣種得最多,品質特別好。七月時,漸漸成熟;到了來年的三、四月,就繼續食用鳳山縣瑯嶠番社的檳榔乾。

種檳榔的地方必然也會種椰子;有椰子樹,那麼檳榔結的果實必然多。椰子樹葉比較少,樹幹卻很高。椰子外面裹著粗皮,像棕片一樣,裏面結了堅殼;剖開來、白色的椰肉超過一寸,非常甘脆,清汁可達一碗,叫做「椰酒」。蘇東坡詩裏頭說:「椰子林裡有天然的美酒,用不著等待禹夏的釀酒專家儀秋來釀造了。」就是指這個。《廣東志》記載著:「椰子的心是白色的,甘味就在酒中,大小不一定。」凡是揀選椰子,用手搖它,聽到裏面的水聲清亮,就心大而味甜;如果肉厚,水聲混濁,就不好。因為椰心是用水培養的,無水就無心,往往都是如此。又有所謂的「椰油」可以當燈油。有人說,用火烤椰子,它的油自然流出;用來治療牙痛、凍瘡,很有效。

臺灣地區夏天沒有其他水果,只有番檨、香蕉、黃梨被視為珍品;春夏還有菩提果,又有一個名字叫做「香果」,芳香很像玫瑰果,當以這個做為第一名。

土人酷愛吃梨仔茇,又有一個名稱叫做番石榴;用肩膀挑著擔子,一錢可以買到五、六個,臭味逼人,品類算是下等了。《臺灣隨筆》說:「彷彿象齒木那麼堅硬,果實卻可以吃。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檨有三種;香檨、木檨、肉檨。香檨不很大,味道香,不很多。一般人所吃的就是木檨、肉檨。曬乾後用糖攪拌蒸煮,也可以久藏。臺灣人多半用新鮮的檨來代替蔬菜,用豆油或鹽一起吃。北路自半線以北,就完全沒有這種植物了。字典上沒有「檨」字。色、味好像杏仁,或者是「番杏」誤作「檨」也不一定。檨的果實大得像豬腰子,葉子尖、長。《居易錄》寫成「番蒜」這兩個字。五月的時候成熟,大如蘋婆,味道甘、香,汁液多。如果樹大、葉圓,就不是檨!

波羅蜜,另有一個名字叫做「優缽曇」。《廣東志》記載說:「南海的廟宇中,有二株老樹,高三、四丈,葉子好像蘋婆卻顯得光潤。五代蕭梁時期,西域達奚司空所種植的;其他地方有這種植物,都從這裏分種出去的。」生長五、六年,到樹徑一尺,就砍去它的樹梢,再用銀針釘它的腰部,就會結出果實。它的果實就是花;但是常不開花,所以佛陀認為優缽曇花很難得到。每顆樹可以多到數十個果實,從根到幹、到枝條,都有果實纍纍疣贅。如果不結果實,就用刀子砍樹皮,會有白色乳液湧出,凝結而不流動後,就結出果實;砍一下,結一顆果實,砍十下,結十顆果實,所以又有一個名字叫做「刀生果」。在盛夏成熟,大如斗,重量達到三、四十斤。皮厚,上面有軟刺,上面一顆顆的顆粒有如佛頭的旋螺;裏面有精純的果肉,層疊好像橘柚的囊,芳香十分濃鬱。有乾、濕苞的分別。乾苞的汁液不濕不膩,味道特別甜。每顆果實裏有幾百顆核,大如棗子,核裏面的仁像栗黃;煮熟後就可吃,能補中益氣,使臉色好看。地方志說:「綠色好像如來的頭頂,汁液有黏性好像漆。」,波羅蜜就是如此。他的核卻好似橡樹的果實,每一顆核都是一房,煮熟吃起來,味道像百合花;核不能生食,肉倒可以生食,不過,肉吃起來的滋味並不特別甘美,始終都不像橘、柚味道的佳美。土人用波羅蜜核與肉一起烤,就像是黃梨煮肺一樣,都是海外奇異的食品。

廣東西部把波羅蜜叫做天波羅,黃梨叫做地波羅。《居易錄》說:「黃梨叫做黃來【注解:去聲】;八月熟,長度可達一尺左右,味道特別甘、香。樹身像蕉類,果實生在樹節之間。」。實際考察台灣黃梨的長度只有五、六寸,草木叢生在它的根底下,葉子類似萱草,兩邊有鋸齒狀,頂上的葉子小,聚簇在一起好像雞毛帚;若說它的樹身類似蕉類,就是錯的。

龍眼,顆粒小,味道淡薄,六、七月間成熟。荔枝都從內地運送過來。總戎藍廷珍每次贈送漳州狀元紅的荔枝給我,紫色的皮、白色的果肉,甜味彷彿乳酪;不過,常常因為海上風雨阻擋了行程,沒辦法每天都有許多荔枝可吃,實在是一件遺憾的事。

香櫞,初夏就成熟。外形好像木瓜,上端下端微尖,比陳維崧歌詠「畫上香櫞」的詞:「拌蜡匀檀,搓得软罗圆皱。」要稍稍遜色。

木瓜樹,樹幹亭亭玉立,外皮青色好像梧桐。每一個枝條長出一個大葉子,葉子像萆麻葉,大的一尺多;白色的花,生在杈椏之間。木瓜果實有五個棱,沒有香味;居民都用鹽巴醃漬來代替蔬菜。《諸羅志》這麼說:毛詩裏有『投我以木瓜』這樣的詩句,詩裏所說的木瓜,絕非台灣的木瓜。按《果譜》裏記載:內地的木瓜又叫做『楙』,又有一個名稱叫做『鐵腳梨』。樹幹長出叢生的枝椏,葉、花都很像鐵腳海棠。葉子亮、厚,在春天的末期開花,花朵紅色微白;結的果實像一個小瓜,或者像梨子稍微長了一點,瓜是黃色的,好像抹了粉,吃起來津潤而不感到水份過多,就是木瓜。如此看來,台灣所產的木瓜,與內地的木瓜完全不同;怎麼能稱他們相同,錯誤地引述內地的資料來做根據呢!

「鳳山縣有一種薑,叫做『三保薑』;相傳是明朝初葉三保太監在這裡栽種的,可以治療百病。」【節錄自《香祖筆記》】

「楠木生長在深山中,破土長出時,整個還都被泥土所覆蓋,和竹筍一樣。之後兩片葉子會開始長出來,壯大時可以達到十人圍抱的程度;歲月越久就越堅硬,到一定程度就不會更加長大。」【節錄自《稗海紀遊》】。

大松生水沙連,樹幹可以讓兩人合抱,長成森林。因為是生番所居住的地方,沒有人敢去採伐。傳說山後的崇爻、黑沙晃這些山上種有松、杉、梅等植物。
  

蕭朗木,比較大的可以讓幾個人合抱,性質極為堅硬、有重量,埋入土中可以千年不朽。但是長在深山中,野番盤踞在那裏,一般人不敢去砍取;在洪水中會漂出山外,偽鄭曾經取它來做棺木,實在是美好的木材啊。

南路的打狗山有香木,顏色好像沈香,味道比檀香木還要濃烈;沒有人知道這種香味的名稱,也不知道它的貴重。傳說從前有某個蘇州的客商能夠辨認這種樹木,載了幾十擔回去;後來有一個官吏,用它作成香杖。現在所剩下來的,只是零零星星的碎木頭,在製造扇子的人那裡可以見到。

 

娑羅樹,是中空的樹,樹身外皮周圍有摺疊成圓形的鬚狀物,特別顯得怪異;花紋糾結盤屈,好像是一種古木的樣子。做成收藏東西的箱子或筆都很好,這是因為它有這種性質。

水沙連的茶,生長在深山中。茶樹林遮蔽了天空,加上霧露濛密,不論晨曦或夕照,都照不進去。綠色的茶樹好像松蘿,性質極寒,治療熱症最有效。每年,通事總要與各番社的人講好進入山裏去焙製茶葉的條件,才進去。

內山林木叢雜,大半無法辨識,砍材的人採伐林木後,在市場上販售,常常是堅硬的樹木;在灶裏燒,發出紫色的煙,有時香氣陣陣吹過來。如果拿來做器具,必定是精良的木材,卻徒然拿來做為薪材焚燒,實在可惜!假如能叫專家來加以區別,那麼精良的木材就不致於到老還沒沒無聞,這才是山上木材的大幸啊!

有一種樹木叫做交標,可以做房屋的梁柱。九荊木雖然矮小,卻可以當成建茅屋的柱子,埋在土裏面也不朽爛。又有一種白樹,白色可以做成器具;這都是內地不出產的。

竹子也可以做成器具;但是性質比較薄劣,容易生蛀蟲,不耐久用。台灣遍地都是竹子,幾十竿就變成一叢;遠遠望去好像柳樹,不會有稀疏的外觀。所生的筍子不會在竹叢外面,都不能吃。夏季,街市也有人把竹筍煮熟後挑來販賣的,味道酸苦,難以做料理。不過《諸羅志》說:「竹塹、岸裏有筀竹筍,味道甚佳」。

觀音竹子,枝弱葉小;栽植在盆中,也可供人欣賞,又有一個名字叫做「鳳尾竹」。至於地方志所記載的佛眼竹、金絲竹,我都不曾看見過。

江南竹,又有一個名字叫做「南竹」;魚港的人常常用它來做籬笆。

凡是建屋,一椽、一木、一瓦、一石,一向都由內地供給;因為台灣的沙土不能做瓦、做磚,竹子木頭也不足以當成棟樑、楹注、椽桷。康熙壬寅年,我巡視南北兩路,看見有一些地方有不少燒窯,但是還不足以供應台灣府的使用。一般的小民搭草寮來住,是用竹子做為柱子,上面蓋茅草,用泥土塗在上面;一旦下起傾盆疾雨,沙土到處漂流,遍地洪狂,導致棟桷就摧折了。而且歷經多年的竹子,蠹蟲已經蛀食蝕了它,哪能常久再支撐下去!藤類當然最多,有些地方盤旋一里多遠,可拿來當繫船的碇索,也可以綁牢茅屋。還有一些嫩藤可以和檳榔一起嚼食。海風藤還可以治療攣病、風濕,極為有效。葵藤則是用來綁器具用的。還有茭藤生在海邊的水中;內山也有茭藤,粗大的可以合抱,不適合於上面所說的用途。

隆冬時,這裏的樹木葉子不掉落;只有佛桑、番花有落葉,到春天又繁榮茂起來。其他的樹木都在春天生長新葉,舊葉才逐漸脫落,青色的林木暗中會轉換它的樣貌,接著紅花開放,如此可以看見大自然在秘密中移轉的妙化。

地方誌記載了內地所看不到台灣藥材:比如說斑節草、桕菰、菻茶菰、穿山龍草、土木瓜、風藤、水燭。也有地方誌所不記載者:比如金鎖匙,可以治療疳病;■〈人口,上中下〉 鈴草、茶匙、黃虎咬、黃龍鱗草、四時春、馬蹄香(另一個名字是一枝香)、金劍草、碡草、龍舌、黃羊耳草,治黃疸;薑蔚子、黃金子、龍船花、正埔薑、魚簽草、苦麻草、雞骨黃,可以去風解熱;烏甜葉(另一個名字是對面烏),可以止血;桕仔草、半天飛,涼血;雞卵藤、宜梧草、萬年薯、撮鼻草,可以治療瘋病;鴨嘴黃(另一個名字是定經草),可以調經;千里光,可以治療目疾;龍芽草、竹仔草、天青菜、大楓草、三艾刀、鯽魚膽草、牛頓草、山苦瓜、牛角刺、山葛藤、頗仔葉、山麻草、千日青山、四英馬鞍草、過江龍、檳包藤、豬母菜、羊角豆、姑婆草,可以療毒;白埔薑,可以止痛;蔡板草(另一個名字九層墖)、珠仔草、金不換草、山蜈蚣、小營■〈艹〈束刂〉〉、山茄報、碎米黃,可以治療跌打損傷;萬年松,可以治療腹痛;鹿肚草,可以治療噎嗝;赤血草、咸酸草、茄冬葉、貓公刺、山尾蝶、天仙茄、遍地錦、砲仔草,可以治療咽喉;葉下紅(有有一個名字是馬蹄黃、又有一個名字是消息草)、山埔銀、鹿角英、地掃草、午時草、鼠尾黃、真珠黃、山東枋、白花草、龍樹草,可以治療疔毒;龍吐珠、虎婆刺、漫桃花、千里急、鐵馬鞭、山芙蓉、倒地柃、和尚藤、金絲五爪龍、雞柔草、瓜子草、荔枝草、田烏草、雞角刺、束血草、毛將軍、田薯草、五宅茄、羊相卓、不求人、虱鬢草、鐃鈸草、馬鞍藤、鱟殼刺,可以治療癰疾;山素英,可以治療疥癬;疳殼草,可以治療痧病;蠅翅草,可以治療虛脹;苦仔草,可以治痘;水鏡草,可以治療痔漏;三腳虎草、三腳鱉草、咬人狗、虎尾崙,可以治療瘰癧;茅根草、無根草,可以通淋利水;■〈艹〈束刂〉〉行草,可以治療瘍疾;黎壁草,可以治療臁瘡;蒲鹽草,可以治療蛇傷;蔦松葉、過溝菜、冷飯藤、山荖葉、蟲草,可以治療潰爛;豬腰草,可以治療陰症。尚有一些藥材有別名:苧麻根又叫做山桔梖;柑核又叫做仙柑子,山藥又叫做淮山,木槿又叫做水錦,土茯苓又叫做名山尾薯,木賊又叫做接骨筒。

白鳩,每每在風雨中舞翅盤旋,好像穿上霜雪的白色衣服,可以近距離觀賞;也叫做洋鴿,聽說來自雅加達。剛來臺時,一對的價錢不少於二十金,近來飼養的以雛白鳩較多,價格已經不及當初的十分之一。

海八哥,黑身,紅頂,綠足,又叫做田雞。有黑色的鬚,是一種凶猛的鷙鳥,能搏擊羽毛的禽類;尾巴長,黑色,時常聚集棲息在田間的牛背上。還聽說有名叫彩囊的鳥類,像雞但是比較小,頭頂上有五彩囊。還聽說有五鳴雞,大小如鵪鶉,頸子白色,每逢更漏敲一下鼓,就叫一次;又有一種雷舞的禽類,蒼紅色,聽到雷聲就飛舞起來;我都沒有見到過。

白八哥,白畫眉,我沒有見到過。有人說在鹽水港、統領埤有茄冬樹,大到可以好幾個人合抱,樹上每年生下白色的八哥鳥;附近的居民,等到幼鳥將要變成雛鳥時,抓來飼養。

番鴨,大小如鵝,腳稍微短些,兩邊面頰紅色好像雞冠的顏色,雄的更紅。畜養牠常常讓牠給飛走。人們常運載到內地去,可惜牠只是羽毛長得豐盛,嘴巴嗄嗄地叫著,不足以觀賞。

山裏沒有老虎,所以鹿長得最繁盛。從前近山的地方都是土番的鹿場;如今則被漢人墾種了,一眼望去都是良田,導致大多遷移到內山去捕獵。鹿角的尾端單薄脆弱,不像關東鹿的頭上光禿禿。鹿角一百對,才能煎成鹿角膠二十多斤。鹿雖然多,在街市上想買一塊肉都買不到。冬春時節,番社的番人會將鹿肉切成方塊,重量可達一斤多,都用鹽巴漬醃後運到府城,顏色因此變黑,味道也變了,不堪吃食;但是價錢還是不便宜。

「福州的東島台灣,靠近澎湖,島上只生產鹿,千百成群聚集;島人捕獲之後,取其腸胃和裏面沒有消化完的草糞來吃食,認為是極為美味的東西。鹿的外體,就賣給福州人。如今所賣的鹿脯、鹿筋,都是東島台灣的產物。」【節錄自(玉堂薈記)】

「鹿用鹿角論斷年紀,凡是鹿角一岐就是一年,好像馬的年紀歲用牙齒來計算。番人以獵鹿為生,從來沒有人砍過鹿角有七岐以上的。向來都認為鹿是仙獸,長壽,又聽說五百歲變成白色、千歲變黑,實在是大妄言。竹塹有番人獵一隻小鹿,身體純白,鹿角才只有兩岐,這不過是毛色的偶然突變,古書上所記的未足以採信啊!」【節錄自(番境補遺)】

「臺灣有許多野牛,千百成群聚集。想抓牠,一定要先置放四面形的木城,一面是門,快速驅趕他們,就都進入木城裏面,進入後就關門讓牠們饑餓,然後慢慢用韁繩羈縻牠們,用草料、豆類養牠們,就和家牛沒有兩樣了。」【節錄自《居易錄》】。按:木城應該是木柵才對;用蔗葉飼養,而不是用草料、豆類飼養芻。

台灣的馬,體格小、力氣弱,和內地不同;內山有山馬。

水沙連、紅頭嶼出產黃羊,有人賣黃羊皮,可以做成被子。

山鼠,土人捕獲之後,在烹煮前,用甘蔗填在山鼠的腹中,去毛,烤黃,再和豬肉一起煮。又有山貓,可以用他的毛做成毛筆,微短而軟。鄉間也有人捕蟬,用紙包裹起來,用火煨熟之後,可以下酒。

「魚有二種是地方誌所未曾紀錄的:一種叫做新婦啼;形狀看起來鮮肥,煮熟後就拳縮起來,意思來自於新娘恭敬而不安的形狀。一種叫做飛藉魚,有人猜想是沙燕所變化而成,兩個翅膀還在;捕魚的人等到夜晚人時懸掛燈火等待,飛藉魚就會成群結隊飛進船中,有時甚至到了船無法負荷的地步,只好熄滅燈火避開牠們。」「鯊魚,屬於胎生。在市場上獲得一條魚,大約四、五斤,用來佐午餐;當廚工剖開魚腹,有一條小魚從裏面跳出來,後來又獲得了五、六條的鯊魚,投入水中,都遊走了。」【節錄自《赤嵌集》】

鯊的種類不一,龍文鯊、雙髻鯊這兩種,地方誌提到過。除了這兩種以外,還有:烏翅鯊,身體圓形,翅、尾都是黑色;鋸仔鯊,長牙齒好像鋸子;鳥鯊,闊嘴,大的種類可達一百斤,能吃人;虎鯊,頭部的斑紋好像老虎,牙齒銳利,咬到人的手、足就馬上斷了;圓頭鯊,也會吃人;鼠■〈虫吾〉鯊,白色的皮,牙齒好像梳子;蛤■〈波上魚下〉鯊,闊嘴,尖尾;油鯊,身體圓而長,尾巴好像蝦尾;泥鰍鯊,尖嘴;青鯊,身體青色;扁鯊,身體扁,尾巴小;乞食鯊,皮可以拿來裝飾刀鞘;狗纏鯊,身體長,尾巴尖;狗鯊,大頭,上面有紅、黑點,離水一整天也不會死。

魴有錦魴,身體圓形,大的可達三、四百斤,皮膚上有沙石,尾巴長度好幾尺,骨質弱,肉質粗;黃魴,身體圓形,黃色;泥魴,黑皮;掃帚魴,尾巴好像掃帚;烏燕魴,頭、身、翅都很像燕子,黑肉;四開魴,頭部好像燕子,紅肉;鬼角燕魴,頭部有軟角;水沉魴,淡紅色,身體扁形,頭部尖形。

海翁魚,有人曾說:「牠好像一座小山,上面可以生長草木,某個樵夫竟然因此爬上牠的背部,片刻之間就被帶走,不知去了哪裏。」這個傳說的真假無法考證。地方誌說:「後壠番社有一節脊骨,高可達五、六尺,兩人合抱也不能抱滿。」捕魚的人說:大的海翁魚約有三、四千斤,小的也有一千多斤、皮膚上有沙石,所以刀箭都砍射不進去。有鼓起勇氣的人,從海翁魚的口中進入,割取裏面的油,用來代替燈油。肉質粗,不能吃。口中噴出唾涎,常常自己在那裡吞吐;曾經有擱淺在海邊的唾涎,黑色、淺黃色不等,有人說這就是龍涎。番人常拿來賣錢,真偽沒有辦法辨明。

地方誌記載種種的魚已經詳盡。又有叫做金精魚的,身上有花點,細鱗;三牙魚,有赤色、白色兩種,有三顆牙齒;田鴿魚,身體圓形,兩鬚極長;梳齒魚,黑色,身上有花點,牙齒好像梳子,吃了牠的魚肚立即死亡;泥鱠魚,黑色,闊嘴,大的有五、六十斤;珠鱠魚,黑色,身上有紅白點;小鱠魚,黑色;小波浪魚,青色、小尾;歸秉魚,身體扁形,肉澀;赤海魚,紅色;刣額魚,金色鱗片,頭內有一枚石子;鱤魚,口邊有兩根大刺;牛尾魚,形狀好像牛尾;泥龍魚,身體長形,有暗刺;青箭魚,青色尖嘴,游行好像箭一樣;交網魚,有黑色、紅色兩種;牛牯■〈魚夬〉,頭部闊,青色皮;金梭魚,金色鱗片,身體柔軟;竹梭魚,尖嘴,身體長;飛烏魚,青色,有翅膀能飛;咬網狗,黑色,嘴歪無法分清楚左右邊;海鱱魚,大頭,黑皮;■〈人口,上中下〉 西魚,身體扁形,白色,有刺;圭糍魚,黑色,厚唇;遍身苦魚,身上有花點;安米魚,鱗片細,有紅有白;旗魚,黑色,大的六、七百斤,小的百多斤,背部的翅好像旗,鼻頭有一根刺長約二、三尺,極為堅利,在水面驅趕牠們,牠們躍起好像飛翔,船被牠們刺中,就不能脫離,魚身一轉動,船就馬上沈沒;蜈魚,俗稱海豎,頭部好像豬頭,大的一千多斤,小的也有五、六百斤,常從水面躍起,高度達到一丈多,噴出的水好像雪,捕魚的人看到立刻避開。又有海和尚,紅色,頭、身好像人形,四個翅膀,沒有鱗片;海狗,頭部好像狗頭,尾巴尖,四個翅膀;海馬,形狀像馬,頸子有鬃毛,也是四個翅膀;漁人用網子捕到,都算是不吉祥的事。

土人稱呼蠣房為蠔,稱呼車螯為蟯。

蟹,螯生毛者;無毛者為蟳。有翠蟹,蔚然深藍,大不盈掌;巨者螯長六、七寸,殼有斑文,呼曰青腳○。還有虎蟳,《閩小紀》說:肉質粗、味道劣,不足取;外殼極像一般人門戶上所畫的虎頭,有斑駁的殷紅色,有人拿來鑲飾酒器;冬天產子,遍滿臍外。

石蟳,紅色;沙鑽蟹,黃色,整個身體都有刺,遇到人就潛入沙底下;沙馬蟹,紅色,走得很快;大腳仙蟹,身體小,一個螯特別大,一個螯特別小,有紅、白色;虎獅蟹,遍身有紅點;青蚶蟹,青白色,有兩個大螯;金錢蟹,身體扁形,紅黑色。


蟹,兩螯會長出毛;沒有毛的就是蟳。還有翠蟹,一身深藍,大小不超過手掌;大的兩螯長約六、七寸,外殼有斑文,叫做青腳○。還有虎蟳,《閩小紀》說:肉質粗、味道劣,不足取;外殼極像一般人的門戶上所畫的虎頭,有斑駁的殷紅色,有人拿來鑲飾酒器;冬天產子,遍滿臍外。

石蟳,紅色;沙鑽蟹,黃色,整個身體都有刺,遇到人就潛入沙底下;沙馬蟹,紅色,走得很快;大腳仙蟹,身體小,一個螯特別大,一個螯特別小,有紅、白色;虎獅蟹,遍身有紅點;青蚶蟹,青白色,有兩個大螯;金錢蟹,身體扁形,紅黑色。

 

 

■〈句黽〉鼊,屬於龜類,卵生,形狀像鱉,四足不鋒利而向旁邊邁出,沒有指、爪;大的百多斤,小的幾十斤。常從海岸邊跑到山凹處,鑽洞後孵卵;人們等牠來的時候,從後面驅趕逐牠,走得很快,眾人合力把牠的身體翻過來,就不能動了。如果被剝殺的時候,兩眼會流淚。喜歡吃牠的肉的人說味道像牛肉,價格有相同。牠的甲與瑇瑁難以辨認,也可以當成裝飾品;薄而色淺;不能做任何器具。市場上有人販賣鹿角膠,常常用牠殼與鹿角、骨一同煎熬。有一個龜壁港就用牠的名字來命名,今人把它寫錯了;劉欣期的《交州記》叫牠蚼■〈虫辟〉。

文蛤,味道極為鮮美。往年非常稀少,只有癸卯那一年的春、夏季魚市場供應不絕。《西溪叢話》記載:「蛤蜊、文蛤,都是一潮生一暈。」《博物志》說:「東海有文蛤,鳥兒常吃它;它的殼在海岸上,潮水往來淘洗,終至變得潔白像雪,放入藥裏煮最適合。」從前在大擔島有一座和尚的寺廟,看到海邊的蛤殼,每個都很奇異,就有許多僧人競相拾取它們。

龍蝦,昂首奮角的時候,形狀像圖畫上的龍;牠得殼硬得像蟹殼,鬚長二尺多,兩鉗六、七寸,上面有芒刺,尾巴的甲殼纍纍相連。又有一種叫做九節蝦。

海龍,澎湖出產,冬踢天雙雙在海灘跳躍,捕魚的人捕獲之牠,認為是珍貴的東西。頭、尾像龍,沒有爪、牙,長不滿一尺;有人說入藥的效果比海馬好一倍。

海蒜,有叫做海腎;乃是殼類的蛤,肉垂三寸多,白色,上面有黑點,形狀十分難看。人吃了大半會腹瀉。

傳說北路有巨大的蛇類,可以吞鹿,叫做鉤蛇;甚至能用尾巴取東西。我剛來這裏時,坐在屋簷下,聽到有一種好像雀鳥叫的聲音,四周卻看不到有飛鳥,後來才知道是蜥蜴的鳴叫聲。林麟焻僉事出使琉球的竹枝詞提到:「靜聽爬在窗子上的蜥蜴叫聲」。他的自注裏說:「蜥蜴能鳴叫,聲音好像麻雀的叫聲。」;海外的蜥蜴都是能鳴叫的。

晚間在海上的船裏睡覺,就睡在艙內,歡喜沒有蚊子。臺灣地區四季卻受到蚊害,更有人在不知不覺時就被蚊子叮咬,愈抓搔就愈癢。《閩小紀》說:「閩南地區有一種小蟲好像微塵,看不見,但是叮人比蚊子還厲害;用細密的蚊帳也不能隔離它,名叫『沒子』。」

台灣四季裏,階砌的蛩始終叫個不停;蟬在二月中就在樹間鳴響。用蟲鳴來占卜氣候這件事,不能用這個地方的法則作為法則。

蜈蚣,腹部下有光芒,夜間顯出青色光,閃爍好像螢火;毒氣像琉璜,用腳去踏它,光芒閃耀不停。

《南州異物志》說:「有一種寄居的蟲,像螺卻有腳,形狀像蜘蛛;牠本來無殼,後來進入空螺殼中,就戴著螺殼行走,如果觸摸牠,腳就縮起來,整個縮入螺殼中,封閉起來,用火烤牠才會走出來。」;《異苑》說:「鸚鵡螺常常脫離螺殼,早上出遊,出去時,就有一種像蜘蛛的蟲進入殼中,戴著殼行走,到黃昏回來,蟲就跑出去。」;庾闡所說:「鸚鵡螺外遊,有另一種蟲寄居在殼裏面,背負著螺殼而行。」就是指這個。臺灣地區就叫做「寄生」。

各省的煉鹽方法不同,有的使用煎煮法,有的使用曝曬法;臺灣地區只有在海岸線曬鹽。府城的鹽埕共有二千七百四十三格,臺灣縣的鹽埕共有一千四百二十一格,鳳山縣的鹽埕共有一千三百二十一格;每格的廣狹不一,計丈來決定課多少稅,每丈徵銀四錢九分。諸羅縣沒有無鹽埕;只有南社那個地方,冬天的海岸浮沙會浸在潮水裏,潮水凝結成鹽;把沙上的鹽掃起來,拿來吃就行了,用不著煎煮或曝曬;當然南社所產不多,醃漬的東西容意敗壞。崇爻山那裡則有鹹水泉,番人會把竹子編成大鐵鍋的式樣,內外都塗上泥巴,再盛泉水來煎煮成鹽。

「我為了開採硫磺而旅居在臺灣府城,購買了布、油、糖,鑄造了大鐵鍋,備辦了刀、斧、鋤、杓,定規了大小木桶,製造了秤、尺、斗、斛。布是拿來和番人交易硫磺土用的;油與大鐵鍋是拿來煉製硫磺用的;糖是拿來讓工匠常常喝、常常沐浴身體以避免被硫磺毒傷害用的;鋤頭是拿來剷土建築地基用的;刀、斧是拿來砍除薪草用的;杓是拿來舀出硫磺再放入大鐵鍋用的;小桶是拿來凝結硫磺用的;大桶是拿來裝水用的;秤、尺、斗、斛是拿來衡量種種東西用的。又購買脫殼的米、鹽豉、筐、釜、碗、箸等等,大約是一百人的用量,總共花掉了千金。我乘著笨車走了十八天到後壠社,又過了三天到了澹水港口,水中有一個雞心礁,海船害怕它,淺深不能測定。我停了笨車想要渡河,突然有飛蚊成億上萬,好像急雨驟然來到,衣服無法抵擋住它們。又經過五天,到了肩脰門,蓋築了茅廬二十間。同時給番人布七尺,換一籮筐的琉磺土,約有二百七、八十斤。硫磺土有黃色、黑色,不只是一種顏色,質地沈重帶著光芒,用手指去揉它,能發出「颯颯」聲響的就是好的。硫磺的煉法是:先把土槌成碎粉狀,再曬乾,然後放入大鐵鍋中,先倒入油十多斤,讓油徐徐透入乾土中,用大竹做成十字架,兩人各把持一端攪拌硫磺土,土中的硫磺遇到油就自行流出,之後再頻頻添加土和油,終至於達到滿滿的一鐵鍋,總共大概要添入硫磺土八、九百斤,油就要看硫磺土的優劣再決定要倒多少,油如果太過或不及,都會損傷硫磺。土如果是優等的,再加上用油適當,一個大鐵鍋可以煉出乾淨的硫磺四、五百斤,否則就是一、二百斤,更下等的則是數十斤;關鍵點在於油的用法,當然工人照顧火候也有稍微的關係。我問番人硫磺土的產地在哪裡,他們指著茅廬後面的山麓間就是產地。第二天,我們乘坐蟒甲舟,沿著溪流進入裏面,溪水的盡頭就是南北社,再叫番社的人為嚮導;向東行了半里,茅、棘高達一丈多,用兩手撥開它們,側身進入。草下有一條路,僅能容納蛇類藏身那麼窄。約行走二、三里,涉過兩條小溪,又進入深深的林木中;攀越五、六個陡峻的山坡,遇到大溪流,溪水的廣度有四、五丈,水中的石頭都是靛藍色。嚮導說水源是從硫磺穴流出來的,所以底下都是沸騰的泉水。我用指頭去試試泉水的溫度,很熱。扶著拐杖登上高高巖石,再走進去二、三里,林木忽然不見,才見到前面的山脈;又爬過一個小山峰,感覺鞋底漸漸熱起來,草色萎黃;看見前面山脈的的半山腰,有白氣一縷縷上升,好像山雲突然飄起,搖曳在青色的山峰間。嚮導指著那地方說:「那就是硫磺穴了!」風一吹,硫磺的氣味果然很難聞。再走進去半里,草木不生,地面的熱度好像燒烤一樣。左右兩座山峰有許多大石塊,剝蝕成粉末狀;白氣共有五十多道,都從地底噴騰而出,沸騰的水珠向上噴濺,離開地面一尺多。我靠近穴旁去觀看,就聽到有怒雷一般的聲音在地底震盪,此時溪水的浪濤聲與沸騰的硫磺氣聲交響在一起;地面又蠢蠢欲動,令人心悸。這裏的周圍大約有一百畝左右,實在是一大鐵鍋;地面所以不向下陷落的原因,乃是地底的熱氣把它給抬起來而已。右邊巨大的石塊中間,有一穴特別大;登上石塊向下看,有毒的火焰撲向人來,一時之間,眼睛無法睜開,腦門就要裂開,趕快退後百步才停下來。左邊有一條溪流,聲音好像瀑布轟響,那就是飛濺泉水的源頭。回到深林內稍為休憩後,沿著舊路回來。我們的衣服也因為染著硫磺的氣味,連續好幾天都不消失。另外,還有一種不用煎熬就能變成硫磺,黃色好像蜜蠟的,叫做磺花。」【節錄自《海外紀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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