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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東賸語(上)〉【小琉球漫志卷六】白話翻譯

〈海東賸語(上)〉【小琉球漫志卷六】白話翻譯

◎朱仕玠著‧宋澤萊譯
額定鄉試中式

台灣的鄉試【譯者注:甄考舉人,在福州考試 】另再增加一名,這是提督軍務侯張公雲翼特別上疏後所批准的。自從康熙丁卯年科考開始,在福建省鄉試正額之外,另外編「至」字號考取一名。丁卯年考中的人是蘇峨,庚午年考中的是邑星燦,都是鳳山縣人。康熙三十七年,總督郭世隆奏准撤去另外的字號,福建省整個省各府都一體勻中。以後的三十一年裡,鄉試十二科,台灣都沒有考中的人。雍正七年,巡察台灣御史夏之芳奏准台灣的貢、監生員,仍照舊例另外編字號,在福建省中的額內取一名。雍正十三年,巡撫盧焯奏准在福建省准許解送學子參加舉人考試名額外,不論哪一經,增加考中的名額一名。乾隆元年,巡撫盧焯奏准恩科福建省增加考中的名額三十名以內,台灣在原額之外增加考中的名額一名。但是也因此,內地假冒台灣籍貫到福州參加考試的人就很多,考上的舉人很多都不是台灣本籍的人。我查考台灣從乾隆癸酉年到壬午年有五科,共計考中的名額應該在十名左右,卻只有癸酉年考中的謝居仁一名是鳳山縣人,其餘的都屬於內地人。乾隆二十八年,巡台滿人御史永公慶、漢人御史李公宜青到台灣來,台灣士紳以名額中有許多假冒籍貫的人,聯名寫信向他們請願,希望撤去另外字號,一體相同。二位巡台御史不允士紳們的請願,只是面諭道、府、縣官員,以後必須嚴禁假冒台灣籍貫前去參加考試的人,假如本源能肅清,那麼弊端自然停止。二位御史實在是很能善體國家栽培海外人士的美意。李公宜青御史還特別督導諸生的課業,凡是諸生的詩文都由他親自批閱,諄諄教誨不倦;幾乎忘記自己是御史之尊,而增強了師生的情誼,許多人士都稱頌他。李公是江西寧都州人,乾隆丙辰年的進士。

台灣書院
台灣府治內有二個書院:一個叫海東,一個叫崇文。海東舊書院在府學的西邊;乾隆二十五年,覺羅四朗亭公又創立新書院在台灣縣學的西首。崇文舊書院在府治的後面,現在已經頹毀了;覺羅四公當府尹時,創立新書院在府署的東首。海東書院督課,由台灣道主持;崇文書院督課,台灣府主持。二十九年正月,我蒙覺羅四公的令諭、府貴陽蔣公的召請,在崇文書院掌教。按舊例來說,書院的掌教資格,凡是屬員,則由道、府發牌給他,委任掌裡教務;我蒙道、府優禮,不必有委任的牌子,乃是特聘的人員,實在是一個異數了。台灣、鳳山、諸羅三縣都沒有書院,只有彰化設立了白沙書院。

粵籍
台灣居民,來自泉、漳二州的人,十個佔有六、七個;來自廣東惠、潮二州的人,十個佔有二、三個,興化、汀州二州的人,十個不滿一個,沒來來自其它州的人。風俗、飲食、器用,與泉、漳、惠、潮居民相同,也准許他們考試,粵籍的人另外分卷,四縣的人都能參加。遇到府、道的考試,把四縣、粵籍合起來取中;可以入學的八名,隸屬於台灣府學,但是沒有廩膳。三年一次的鄉試,亦不給於廩膳。

陳清端
雷陽陳清端公擔任台灣觀察史時,常常巡視淡水。往來一千四百多里,自己準備乾糧、隨身攜帶小帳篷,餐風露宿,不進入邸舍休息、不受任何人的饋獻;每餐一飯一蔬,或掏錢在市集購買酒肉,犒賞隨從和車伕。不設儀隊衛隊,只是寥寥幾個人。在馬路上觀看的人,沒有不感動的。陳公剛任福州古田縣令時,我正在德化縣當教諭,有同僚李陽光,也是古田人,現在年紀已經八十多歲,當時還有機會見到陳公;他說陳公治理古田縣時,每天清晨,叫守門的僕役剖龍眼七、八顆,泡水來吃,就聽訟到黃昏。陳公的耿介節操,每個人都知道。而其他的腸胃的特殊,也彷彿若上天特別生成,在敬默無語中給予陳公照顧了。

蘭波嶺樹
鳳山縣南路有一個蘭波嶺,有三顆樹,外形很像鳥榕,卻不知道它真正的名字。都大到十幾人合,三樹相隔各有二丈多;他們的樹梢枝條合成一樹,葉子可以遮蔭好幾畝的,難道是相思連理木這一類的數樹木嗎?

蛇草
鳳山有蛇草一種,形狀像波菱,被蛇咬傷,就把它與酒煎泡,服用後就馬上痊癒。唐朝李衛公的詩,說:「愁衝毒霧逢蛇草。」若是以人們不敢靠近蛇草這一點來看,鳳山的蛇草難道應該是另一個種類嗎?因為鳳山的蛇草並不是不能靠近。還是說如果蛇經過蛇草上,蛇的毒液就會沾在草上,所以人就不敢靠近,所以才得到這個名字?

松樹
台灣、鳳山兩縣看不到松樹,有人說傀儡山以及北路上淡水諸內山有松樹。聽說有人販賣松根茯苓,竟然大到像一個米斗。《諸羅志》說:「水沙連有大松樹,在深山裡自己老大,無法取得,松子可取培養成松苗。凡是松子所落下的地方,稍微把土弄鬆,就長起來了;移植後就長高。有人的住家靠近山舍,向土番購買,種了幾年,大家相傳,越來越多人知道;用松樹來造房屋,比較那些容易蛀爛的雜木相差很多。」


水沙連茶
水沙連山屬於諸羅縣,有十個番社。山的南面與玉山相接,非常廣大。內山生產很多的茶葉,綠色好像松蘿。由於來自深山峻谷,茶葉的性質嚴冷,能夠去暑消瘴。不過,去水沙連的路程危險而且畏懼生番,所以漢人不敢進入山裡去採摘。當地人說土:「凡是台灣人旅行到福州省城,福州省城的人就會像台灣人要水沙連茶,因為能治療赤白痢,效果如神。」


鴉片
鴉片來自雅加達、呂宋諸國,為渡海來台灣的違禁品。但是私藏的人很多,也是由於官方禁止民間私製的結果。台灣富人家以及無賴多半吸食鴉片用來當藥,認為可以使精神健旺,整夜都不睡覺。凡是吸食時,必定要邀集許多人,眾人輪番做莊,把席子鋪在地上,眾人半躺在席子上,中間燃一盞燈,開始吸食,大抵吸百餘口到數百口。煙筒用竹子做一個管子,大約有八、九分長。中間裝棕絲頭髮,兩頭用銀鑲環,管子頭部旁邊開一個孔如小指那麼大,以黃泥做成葫蘆,挖空,用火烘乾,嵌在竹管頭部小孔上。置放鴉片煙在葫蘆頭,煙只放少許,一口就吸光了,發出格格的聲音;日常飲食量馬上增加一倍,而且日常三餐必須吃一些肥膩美味的東西,否則腸胃就會不舒服。剛吸鴉片數月幾個月,還可以停止不抽;久服以後,偶而停下來不服,就會非常疲困,最後不能不吸,直到破家人亡。凡是吸食的人就會臉黑肩聳、眼淚直流、腸脫不收;行走在道路,人人都可以看得出來。當地人說:「有一些吸食鴉片煙的人,後來變成貧窮,不能再吃,仆倒在馬路上,氣息微弱,好像死人;知道厲害的人,一吸鴉片煙幾口,使鴉片的氣觸及鼻內,頓時就站立起來;再煙吸幾口煙,筋力和往常一樣,毫無病態。」我曾經寫一首詩,說:

 

鴉片出產於外國,實際上為害中國最厲害。剛服用的時候筋骨強健,之後日以繼夜吸食。被邀請吸鴉片煙的人都算是瘋子,輪流邀請無法停止,樺皮燭燦爛燃燒,妖媚的女子在旁陪伴。相聚腐化不肯解散,這是冒犯天地的病;使得閭里間,永遠橫行著毒氣。國家雖然嚴厲查禁,狡猾的商人還是敢於私下販賣;不拿一點點小錢【注解:凡是剛吸食鴉片,賣的人不拿錢】,覬覦將來能獲利萬千。一旦吸食太深,片刻都不能停手。剛吸的時後大吃珍饈,最後終於傾家蕩場;傾到的黃金白金,可以堆積成丘陵;全部都投入了無底的陷阱,陷阱仍然深不可測。上癮之才後悔自責怨尤,但是癮頭已經移入腸胃;四肢開始委頓,雙眼開始昏迷。到最後錢囊空空,馬上變成餓死的人。人生本來就是充滿困頓犯難,何必忍心速速求死;一些人相互仿效吸鴉片,甘心情願毫無疑忌。實在深深辜負了父母的恩情,哀哉一生一世都空無所有。
  

水母
水母,福建人叫做閩人謂■〈蟲宅〉,又叫做蜇皮。它的形狀是渾然一物,有知覺、無口眼,所以不知道避開人。蝦子寄生腹下,吃它的痰涎;蝦子見到人就被驚動,水母也隨蝦子沉入水底。出產於台灣的水母,瘦小不能吃。鹿耳門內很多,淡紫色,形狀紡服翻過來的杯子。身體底下有搖曳的東西如同懸掛的絲線,一般人說是水母的腳;當牠往來浮沉,被捕到,則所謂的腳就縮進去。東漢吳平撰《越絕書》說:「水母利用蝦子為眼睛,海鏡利用蟹為肚腹。」海鏡,廣東人叫做豪菜盤。《嶺表錄異記》說:「海鏡一旦飢餓,蟹子就走出來。因為海鏡腹中有小紅蟹子寄生,大小如同豆子,頭足俱備,等到小紅蟹子出去找食物,吃飽後回到腹中,海鏡也算吃飽了。」海鏡又有一個名字叫做一璅■〈王吉〉。郭璞江寫的賦,說:「■〈王吉〉腹蟹」;《抱朴子》說:「蟹不回來,璅■〈王吉〉就完了」。璅■〈王吉〉依賴蟹來存活,真是不能一日無蟹啊!

海道
台地四面都是海,可以四通八達。東南到呂宋,水程七十更;東北到日本,水程七十二更。而到台灣的海船,不許直接通往外洋;只能載台灣物產,往吳、越地方去販賣,然而必須回船到廈門納稅給票,才允許放洋。等到海船回載,也是如此。凡是到外洋做生意,都是內地的海船,而納稅給票也都依循這個準則。外洋諸國,只有雅加達最遠。我在德化縣時,有諸生陳洪照這個人,博學而善於寫文章,因為貧窮曾經依附海船旅居亞加達五個月,著有《吧遊紀略》一書,所記載的海道,非常詳細;我把它附錄在後面,書說:「廈門到雅加達,水程二百四十更。剛放洋,船向西南方走三十六更;到七洲洋,茫茫沒有島嶼,是通往西洋必經的海道。隆冬的時候,北風迅猛,可是到這裡時,竟然是暖氣融融,人人穿著單薄的衣服。中外的界線,在這裡就分開了。於是,準備了牲饌、用籠子裝了金紙,放在甲板上,焚燒後,投到海面,禮敬海神。繼而敲響金鼓,焚燒冥紙,以禮敬所過的名山之神。過了七洲洋,就是外羅之山。看見一種鳥了,白色羽毛尖尖的喙,大小如雞;尾巴中間有一根羽毛好像箭,長有三、四寸,名叫箭鳥。這種鳥見到有人到,就迴翔在上面。過了外羅山,就是馬鳴嶠。由馬鳴嶠順風走三天,到了煙筒大佛山。有山環列,中間有一座山有石塊突出,遠遠望去好像有人站在頂顛;如果不起風就不能通過。船走到這裡,先用木板、竹子編成小小的假船,船帆用雜色彩紙黏上,陳設牲饌、香燭、金紙來祭拜;祭拜完畢,將牲饌這些東西置放小小船中,放進海中以饗海神。小小船瞬間就往前飄去,再也看不見了,這樣,街過這裡就必然平安,叫做「放彩船」。經過煙筒大佛山,到廣南赤嵌山,山色是土紅色。經過赤嵌山就是覆鼎,經過覆鼎就是羅源,經過羅源就是東西竹,經過東西竹順風三天就到崑崙洋。洋中有山脈,名叫崑崙;前列有三個峰,後列也有三個峰,它的洋面小於七洲洋。每每海船要回程時,正當夏月,常沉颳起鼠尾風。鼠尾風這種東西是:天際的雲中先有一點如黑子,不久,黑氣形成一線,直接上騰,飆風暴雨馬上就到。所謂去程怕經過七洲洋、歸程怕經過崑崙。海船去程的時候,當在冬春之際,可以無憂無慮,但是必須設饌祭拜七洲洋。經過崑崙洋後就是面面嶼,經過面面嶼就是豬母頭嶼,經過豬母頭嶼就是短腰嶼,經過短腰嶼就是長腰嶼,經過長腰嶼就是琴七星嶼,經過琴七星嶼就是地盤。自崑崙洋至這裡,都見不到大山,只能認海中的浮島最為水道行程的計算標準,船走了一晝一夜沒有停泊的地方;常常與島嶼保持好幾里的距哩,因為恐怕島嶼的石頭斜伏在水中造成阻礙。從地盤順風順風二天到。兩旁的樹木生長在海底,大的有幾十人合抱,都是直立而上,毫無拳曲,高低分開生長,就像是人工種植的一樣。船行走在中央,距離樹木只有一、二里左右;樹上猿猴與鳥兒上下騰飛,依稀可見。入峽至出峽共計十五更的水程。峽中時常有浮出來的泥土,都是塗泥,海水的深度不過七、八丈或五、六丈而已。夜裡放下船碇,不敢行走,懼怕船進入泥地而擱淺在那裏。離開峽夾峽,又經過十二更水程,就到三立洋;擺設了牲饌祭拜如前。經過三立洋又走三更,就到王嶼。王嶼上面築有一座小城,城的邊緣種樹,乃是荷蘭人貯藏貨物的地方,也是夾板大船所停泊的地方,有番兵鎮守在這裡。又走一天,就到雅加達海港。從海港到城裡十多里,看不見城牆;只見在綠樹蔭的末梢看見飛樓層閣、金碧掩映:原來這是一個特殊的大都會。這地方的東南面有海阻隔,西北面靠山。山都平廣,在城的內外向下掘地幾尺就出水;水面與地面同高,既不溢出也不乾涸,自然清澄,不過味有惡臭,不能喝。他們所飲用的水,是從諸山中湧出的泉;用船運載而來,所以必須購買。衣服藏在箱子裡,放在樓上;十天如果不曬曝,就蒸發濕氣。泥土帶有沙礫,雨過後就乾了;在不下雨的段時間裡,四通八達的地點就車馬聚集,塵土飛揚如霧。夾山而出的水流,叫做溪港。港流很大,不知道源頭的遠近;整個城的周圍內外,開挖了溝渠,紆回曲折,縱橫交錯成為十字形。市集有百姓的屋子,可說櫛比鱗次,屋子東西相對,都背水居住。氣候熱濕,有許多癘疫。牠們習慣一早起來就在港中沐浴,晚上也是如此。子生三天,母親就抱著小孩在港中沐浴;一般人說俗水就是藥。當地氣候冬至日長、夏至日短,雷發卻不震動,看不到天上的北斗星。沒有大寒大暑,只有夏天稍熱,冬月稍暖。冬至以後,則降下甘霖,叫做和「荷蘭春」;就開始種五穀。種了以後,既不灌溉也不耕耘,收穫時獲就剪斷稻穗,揉下稻粒;稻粒都堅實美好,一年只有一熟。這塊田收獲了,就種另一塊田;周而復始,是一種常態。只有不長麥子,因為這地方天氣溫暖的緣故。蘿蔔開花而不結果,種都從中國運載過來。阿橽子剛開始開花,好像椰液一樣,收集它的汁液,可以釀酒。椰子有黑白二種,樹的外形有如棕樹,一幹直立而上,有葉子沒有旁枝,高一丈多,成行栽植,用竹子架在上面,剛開花;截斷它的莖,用筒子承接汁液,汁液如同乳汁墜入筒中,味甜,可以釀酒。花變成果可以生食。椰果裡有滿滿的漿液;渴了,飲後生津。這地方多椰子,番人稱它為「椰為咬吧」,所以「咬■〈口留〉吧」【譯者注:當時的人稱呼雅加達為「咬■〈口留〉吧」】這裡的豬多半紅色,牛多半白色。以前雅加達自成一國,明朝被荷蘭人並吞,今天的王是荷蘭人。荷蘭王原居地在荷蘭,雅加達的土地只是命令一個首長管理,也稱為王。追溯荷蘭國立國到乾隆十四年【巳己年】,已經一千五百四十九年了。荷蘭到雅加達所經歷的地區既有:東洋,這個國家有海但是無鹽,荷蘭賣給他們,獲利百倍;西洋,這個國家街市廬室曲折蜿蜒,卻不見有人居住。去買賣的人把所賣的物品先寫好價錢,放置在屋內,第二天晚上,拿去所要的貨物而留下布匹,還沒有售出的貨物還完好地在那裏。他的布寬長一丈多,絲縷細得像頭髮;據說荷蘭富人以荷蘭布送給死者內衣,說死者的屍體就不腐爛。」

清明
府城東北二門外面,墳墓很多。墳上有石碑,必定要記載肆者來自內地的郡邑里居,後列出姓名。每年三月清明那一天,居民全家男女就邀集親戚到墳上,祭拜完畢後,就在墳上飲食。有輕薄之徒,亦借名遊玩觀賞,群聚在那裏,以千人萬人計算。所以清明節當天,官方照例要撥出佐雜一員,武弁一員,領衙門兵丁鎮壓那些輕薄之徒,防止那些惡少惹是生非。

 

子午花

子午花,草本植物。葉子似葵,花似梅,花紅色,午時開,子時落,品種來自毗戶沙圖,又有一個名字叫做「午時梅」。我在〈瀛海漁唱」已經寫了一首詩;因為很喜歡它的好名字,又寫了二首七言律詩。

之一:

一縷縷的白雪在日光中散滿枝頭,哪一年由由遠的毗戶沙圖移過來的呢?用癸辛來稱呼應該是不適當的,用子午為花命名恰恰相宜。早起花園還在寂寞中妳準備開放,夜晚階涼的時候已經離開枝頭。想知道妳開落的時間沒有差誤,就看那貓兒垂成一條線的眼睛。

之二:

冒充來到西湖隱士的家,在睡覺起來的午窗炫耀妳的紅花辦。午間的潮水將要漲起來的時候,紅花就開了;月亮西斜時,紅花就凋零了。她的陽壽只能粧打扮一下晚顏,不允許內史也一首詩來歌頌早晨的花。萬物的榮枯其實是一種先天就被決定的事,那些無知的狂蜂、海浪只是自己在那裏暄嘩而已。

硫磺泉  

駐防台灣的水師游擊宗人廷謨說:「常常遊歷上淡水,那裏有一座山噴出硫磺。山上有泉水,寬有好幾畝,遠遠望去,水滾起來好像沸騰的湯,高大約二、三尺,不敢靠進去看,恐怕中了硫磺氣,有時可能立刻就死亡。」《諸羅雜記》說:「玉山之下有溫泉。泉水上面湧出水氣,蒸騰好像沸水;大概有好幾處。」大抵山如果有琉硫磺,它底下就有溫泉,也沒有好奇怪的。不過,泉水向上湧沸達到幾尺高, 邊的書集並沒有記載。

台竹
■〈艹〈束刂〉〉竹,形狀好像內地的大竹,累累生了倒鉤的刺,大小不一致,不走鞭,就在根部的四周圍的土中迸出筍子,聚擁在一起生長,幾乎不容有空隙;每長一次新竹就多了一層,在巨根的周圍蟠結起來,高可以達到一丈。台灣地區用來代替城牆。按《通雅》說:「竻竹就是李石所說的攡竹,有刺堅硬,每個村莊都用來當籬笆。當地人稱呼它為勒竹,或稱呼為棘勒,也稱呼為澀勒。」東坡詩這麼說:「倦看澀勒暗蠻村」;楊昇庵認為■〈竹上思下〉簩即澁勒,也就是台灣的的■〈艹〈束刂〉〉竹。又有一種長枝竹,有一名叫做鱟腳綠,可以製造椅、棹、廚、床。又有一種空涵竹,高二丈左右,圓周二、三尺,不長出枝條,搭構草屋食用來做屋桷。其他像桂竹、石竹、金絲竹、七弦竹、珠籬竹、人面竹、棕竹,種類不一。至於內地的許多竹類,台灣大多沒有。

冬寒
聽說台灣未收入版圖的時候,天氣非常溫暖。康熙二十二年平定台灣後,那年冬天北路降下大雪,非常寒冷;從此以後天氣也日漸寒冷,雖有時隆冬穿著單薄衣服還流汗,也是偶然的事。只有鳳山還算溫暖。熟番說:「台地的寒冷是唐山人帶來的。」大概諸番認為內地就是唐山、人就是唐人。地氣自北到西南,有一定的路向可尋。


雞籠山
北路的雞籠山,是台灣極北的疆域,在上淡水砲城的東北角。相傳與福州五虎山遙遙相對,福州道上淡水水程八更;也有說與福鼎縣的上銅山遙遙相對,水程只有七更。不知道哪個。有把總某人說他曾經駐防在上淡水,福州的靠海漁民,在五月初四日的夜晚,用網捕捉海魚,順風行船;到破曉時,就到了上淡水,海魚以供應端午節用。」

男女暴長
台灣男女大多長得快,年紀十四、五歲就好像內地人二十歲左右。俗諺說:「男九歲、女十。」意思是說男人九歲、女人十歲,生育機能開通。乃是因位居住在東方,使毛髮生長的氣比較旺盛的緣故嗎?至於本地長紀大的人也甚為稀少。

龍目井
龍目井在雞籠山麓,底下臨著大海,四周是鹹土,泉水好像珠子上湧,從地面噴出來,甘冷為全台之冠。有人說這是荷蘭人所開鑿的。但是這個井相距離府程一千多里,是生番出入的地區,一般人不可能到達啊。《雲南山川志》說:「哀牢山下有一塊岩石,形狀像鼻子,二道泉水流出來,一到是溫水、一道是涼水,被稱為玉泉。」《貴陽山泉志》說:「甘梗泉在平頭司的石崖中,有一個泉水湧出,清濁分成兩道,好像涇水、渭水的情況。」這個泉水的流出現像奇特,有難以理解的地方。台灣其他地方的泉味也都微有鹹味,但是茶湯在隔夜就會自己澄清;福州會城的井水味道也微鹹,與台灣相同,至於茶湯能夠馬上自己澄清,京城也是如此。


垂瘤
我在府城,看見一個人左耳旁邊長了一個瘤,大小如同拇指,從瘤中垂下二條肉皮,一條長約四寸左右,一條長約三寸左右,皮條很薄,灰色,每條寬大約一寸,質地很軟,狀如摺疊的布帛,風吹動了它,人們猛然看見,不知道是從瘤所垂下來的東西。


日出
台灣東面背負著崇山峻嶺,所以從東方生上來的日月就讓人覺得比較遲才出來,其實與內地沒有多少的差異。從前的內地人說:「海岸夜深常常見到太陽。」因為地區臨海,才會有此景象;台灣就不會有了。東來台灣時,我在海船見到日出,詳細的情形已經記載在我寫的〈泛海紀程〉那一卷裡面了。等到我丁憂迴道內地,在〈送陳心齋教諭往台灣〉這一首詩裡面,我有談到日出的這件事;現在我把詩附載於下:

 

台灣被大海阻隔,實際上在九州之外。在海上見到無窮海天上下一體,混合成天然大塊。我曾抵達台灣,一洗胸臆的狹隘;海上的水沫可以噴到日本人的城池,船槳也可以擊打琉球海。當吾人夜半觀看日出,海氣光怪陸離:當海濤如燭燒紅的時候,平地猶在昏暗的雲靄籠罩下。自從丁憂回內地,回首往事如夢,常常悲嘆。陳侯也算是一個人豪,沒有一絲一毫的俗氣。春天出發去履行職務,一隻船飄飄東行。我何能再追隨長風,一同騎鯨魚搖由海上?

渡海圖
我剛到台灣,謁見台灣道憲余寶岡公,寶岡公命我為〈渡海〉、〈品古〉二張圖提一些字。我受命寫了詩,蒙受寶岡公嘉許,實在有遇到知己的感覺。謹錄該詩,附在底下:

〈渡海〉

聖明的朝代疆域浩大無垠,東西南北各設置了衛疆堡壘。台灣肥沃的區域被重洋阻隔,從前是未曾賓服的蠻荒之地。聖人出世海內外都太平無事,我們的人民耕桑、畜牧、居住在這裡。不求那些野心無限的人,堂堂的儒臣就出使到台灣來。海波萬里連日出之地,率領戰船日夜遠泛到這裡。馬街海童這些神都隱藏蹤影了,海天混成一塊。秦皇時代鼉梁之徒有了荒誕的傳說,像羽化登仙這些說法應該是空虛的談論。怎麼比得上海神誠心使西風大作,狂風好像矯健的鷹鶻在層雲下飛翔。夕暮裡有蛋人珠戶在歌唱,貴重的船隻凌躍在海面上。半夜時,天空籠罩在赤紅的雲靄中,打開窗子笑望日出在到達台灣的洋面上。

〈品古〉

徐景山的酒槍、葛氏鼎,常常在中宵時發出炫耀的光影。廬陵的集古錄久來已經不為人所知,對一些俗人來談這些也全然不能讓對方明白。哪裡來的繭紙與腐爛青銅,誰是圖畫的東寧公鄭經呢?。寶岡公生來就是宮廷中的寶物,與古代的草木有同樣的味道。研究夷船幾十年,真假到手就能分辨出劣與優。夜夜在閒齋中看虹看月,並不比北宋米芾畫的船缺乏意境船。在高藤老樹中西廊乾淨,與剝蝕的古金屬器相互輝映。叫僮僕在凌晨時拂拭這些古物,清靜幽深的閣中並無此種色彩。豐神蕭散顏渥丹,齷齷世士慵往還。誰識畫師磅礡的意,置身日在商周間。

海翁魚
海翁魚,就是海鰍,都屬於胎生,大的有如一座山。《諸羅志》說:「後壟番社,有一節脊骨,高達五、六尺,兩人還不能完全合抱牠的身圍;另外有肋骨一段,大到像一個米斗。諸番拿來當枕頭。」《海槎餘錄》說:「海鰍乃水族中極大而且變易不可測的魚類。梧川山界有一個海灣,上下有五百里,橫斷海面,而且很深。在二月左右,海鰍會來到這裡生育,只要隱隱約約有輕雲覆蓋在上面,人們都知道有海鰍在那兒生子。等到風日晴暖,就有小海鰍浮到水面上,眼睛還未開啟,身體紅色,隨波蕩漾而來。當地人用舴艋舟,裝載像手臂那麼大的藤索,每三人 ​​守一根,在繩索的末梢綁繫逆鬚槍頭二、三支在上面,逆流而上,遇到了小海鰍就舉槍射種牠身子,再放縱繩索任牠游去;稍微穩定時,再如前法射一、二次,完畢後就掉船靠岸,徐徐收索。小海鰍剛生,眼睛還閉合無法看見什麼,而且挨槍疼痛,就隨波而游,漸漸游到水淺處,潮落時就閣置淺沙灘,不能再動,漁人就分了牠的肉,拿來煎油用,也是一大收穫!」〈述異記〉說:「海船到了七洲洋,有一天晚上陰雲積空,晦昧不明,星月無光,忽然有一座火山從後面矗起,火光照到帆上,好像野火燒返照,漸漸與船並形,船工競相用木頭敲打船舷,聲因毫不間斷,大約兩更水程才隱定下來,才知道原來是海鰍的眼睛所散發的光芒,趕快把船柁掛在牠的身體上,轉柁橫向駛開,才得以擺脫。」屈大均說:海鰍身長一百里,口中能噴火,也能吞入巨船。我往來廈門南部,聽當地人說:每年媽祖天后三月的誕辰,必定會有海鰍來朝拜。偶而有海鰍在潮水退去時,困在泥沙裡,當地人取來長幾丈的大木頭,撐開牠的口,競相進入牠的腹內,割取魚脂魚膏幾千石;等到潮水來了,牠仍然掉頭擺尾而去。

和蘭借地
  荷蘭又有人寫成和蘭,他們剛到台灣時,租借土地來住,後來就佔據了土地。《吧遊紀略》說:「和蘭最初在亞加達做生意,也是借地來住;後來與當地人熟悉了,就工沙雅加達王。和蘭人在雅加達的人不滿四千,但是強悍陰鷙,詭計多端,夷人因此懾服。從和蘭到雅加達,帆船走兩月就可到達,中國人不得到牠們的國家。雅加達如果有人犯罪被流放,安置在和蘭;或遇到赦免放回雅加達,因為懼怕罪犯記住水路,必定要沿著海岸線彎彎曲曲行走,經歷所屬的番島,五、六個月才到雅加達。查雅加達就是爪哇,人民最多:包括萬丹、井裡悶、三把隴、井裡吽哪頭、直葛、北家浪、貳怕嘮、爪哇林、南望、碣勒石、四里末嗄、望佳煞、安悶、萬蘭、■〈虫間〉子蹄、瞿港、馬臣、末留齡、牛嶼等等島嶼,都是爪哇的屬地。和蘭人愚弄他們;因為他們本性痴拙,貪酒好色,沒有長遠之計,特別喜歡鴉片。鴉片出產於和蘭。和蘭的法律規定,凡是國人吃鴉片的,唯一死刑。但是和蘭人每年海運幾百萬斤的鴉片到雅加達,賣給當地番人以及異國人,來交換他們的貨物;並且毒害他們。爪哇不論男女,都吃鴉片所以當地人都貧窮,沒有豐厚的財產,羸弱,有怯於戰闘。雅加達自從被和蘭人併吞後,不能抵抗,就是吸食鴉片的緣故。爪哇以外,又有武兀、烏鬼番、過水諸等等這些雜番。武兀性格懦弱溫馴,栽種到販賣米,學習技藝自給自足。雅加達人的習慣,屋子都是層樓,人住在樓下避暑;只有武兀的番人,在室內架木而住,所以一半人叫他們蜘蛛番。至於烏鬼番皮膚黑色如墨,所居的房子,塗上牛糞。性格桀傲狡黠,和蘭用他們當爪牙。凡是驗票差役、左右護衛以及各處鎮兵,都是由烏鬼番人充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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