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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耳仔佮我 (2009.3.24 修改第四版) /胡長松

    1

  我毋知影妻是按怎會去買彼隻鳥á轉來,伊講:「Tī夜市á看著,感覺伊可憐,tō共買轉來矣。」我共斟酌看,是白耳畫眉。鳥á予妻囥tī房間頭前的陽台,一透早,唉tō干那有心理病仝款,啾啾叫,叫袂煞,tī籠á內khok-khok跳懸跳低,害我倒tī眠床頂嘛聽ka̍h無張持緊張神經質--起來。我共妻講:「妳敢會使叫彼隻有病的白耳á莫閣khok-khok跳矣?若無,規氣共放放--出去。」妻應講:「A tō是按呢毋才看伊可憐的--嘛!閣再講,按呢的鳥á共放--出去,嘛乾焦是揣無吃、飫死一條路爾敢毋是?」妻真堅持,我只好繼續接受伊佮鳥á精神上的苦毒。
  閣較害的是我自來無bat想過,我一日透早會因為醫學的特殊理由佮妻鬥陣。伊量體溫,判斷彼日是「排卵期」,tō要我請假佮伊去婦產科做檢查,尚重要的是,tī檢查晉前,夭壽骨阮閣必須要先合房[1]。彼个檢查有一个奇怪的名叫做「性交後試驗」。Tī按呢的早起無閒彼項予我感覺真無神,見若毋是位感情的角度出發的,哼我認為它tō屬tī獸類的層次。好笑的是規个過程平波波無起無落,袂輸一个唐突恬靜的儀式,一直到結束,我遂完全無臭無汗(毋tō干那一隻狗?)事後妻恬tsuh-tsuh倒值床頂袂振袂動,伊講,是醫生交待的。「這是tiâu胎的姿勢,要維持半點鐘。」伊的聲調內面有一款莊嚴的母性的氣氛,予我笑出來。伊看我嘻嘻哈哈,tō受氣矣,頭斡過來講:「敢講這件代誌你無責任?閣有,尚急欲抱孫的人敢毋是恁老爸?」
  這站,親像按呢的情形已經無特別。拄結婚的時,因為猶未生子,我佮妻確實享受過一段清閒自在的日子,上山落海,嘛做伙去過幾咯个國家蹉跎;毋拘,當阮想起要有囡á的時,這个清閒遂tō成做壓力矣。阮一直無法度有囡á。沓沓á[2],阮鬥陣的時所想的全是這个任務,這予人真厭sian無神。妻認為一定是tī伊或者是我成長的過程中,有啥物無發現的罪,所以伊的腹肚才會到旦無動靜。所以,伊堅持要揣出彼个罪。這馬,「罪」的想法kâⁿ tī阮中央,已經成做一粒我心肝頭的臭膿。我毋知影按呢的看法位佗來的,毋過,我按算拒絕它。哼哼,自古來,宰人放火的惡人定定是子孫á滿堂敢毋是?
  病院診間的壁頂頭掛一幅白鸛[3]展翅的圖。晉前tī我佮妻的房間壁的頂頭,嘛bat掛過仝款的一幅,是妻特別揣真久才買著的。北歐的人講囡á攏是白鸛用喙咬咧送來的,所以,共白鸛叫做送子鳥。妻認為掛彼幅圖會予伊好運(若論罪,這个迷信的想法咁會使脫罪?)彼幅圖內面的鸛翅鼓展開,白色羽毛的外圍是一緣烏色的毛,tī日頭下,確實干那有一个白布巾包起來的紅嬰á予牠抱tī胸坎,我愈看愈綿精[4]。「你敢會留tī遮?」妻欲做內診的時,護士小姐問我。我搖頭。目睭金金看另外一个查甫人共傢俬囥入妻的身體,閣按怎講我嘛無法度慣習。「按呢,請先卡面[5]等。等一下會閣請你入來。」護士小姐kah-ná知影我的ngài-ngio̍h,用一个同情的聲調講。我tō tī候診室等。安徒生bat寫過一篇白鸛的故事,內面講有一群狗怪囡á唱歪歌恥笑當底學飛的白鸛的鳥á子,路尾手,彼群白鸛學會曉飛了後,真袂爽,tō共一群死去的囡á送予遐狗怪囝á做小弟小妹──我共妻講這个故事,奇怪,伊聽了真無歡喜,認為我故意講歹聽話予聽。尾手過無二日,伊tō共彼幅圖位壁頂提落來--矣。這馬想來,妻所講的罪,嘛毋是完全無道理。我敢是彼群恥笑白鸛的囡á的其中一个?
  這个想法沓沓á tī我的心內pù-íⁿ:我知影,tī表面的「我」下面,恐驚有另外一个「我」,阿彼个「我」的想法閣是hiah呢汰膏垃圾,完全是表面的「我」無法度承認的!
  「先生,請入來。」護士小姐叫我。
  妻已經peh起來坐tī椅á頂,掛金框目鏡的醫生一直看電腦螢幕:「tī拄才的檢查,太太的子宮頸發現有12隻精蟲,這表示精蟲的數量、活動力閣有對子宮頸黏液的穿透力正常無問題。一般來講,子宮頸黏液是精蟲向前泅最大的阻礙,有通過12隻已經是袂bái。」這表示啥物,我想無,醫生嘛講袂清楚,總講一句,伊共阮恭喜,因為阮猶閣真有機會有囡á,毋過要繼續phah拚。毋知是安怎,我真討厭看彼个醫生的面。行出診間我挑故意假笑魁:「我甘願共神求嘛無相信這个醫生的話。」妻tō共我凝:「哼!你的信心敢袂傷大?」伊焦笑二聲。我雄雄發現這已經毋是我所熟悉的彼个妻(老實講,位阮想欲生子,我tō毋bat聽過伊笑),聲調內面,有我無法度瞭解的不滿。

  2

  暗暝,阮社頭á迎鬧熱,阮pâ自幾日前一直堅持我要去吃辦桌,因為是地方難得的神農大帝刈香,幾年一擺。印象中這款代誌是阮阿公的sit頭,阮pâ一向是kik外外毋bat底睬的,毋過,阮阿公二年前過身去矣,這遍阮pâ遂變做阮林家的大家長,雄雄熱心ka̍h。阮pâ的意思干那講這是伊的面子,所以,我一表示我尚好莫吃拜拜的時,伊tō kik面腔予我看,真有欲斷絕爸子關係的範勢[6],這予我真不安。我認為我的老爸並無顧慮我的想法,因為我的丈人規家信耶穌,閣再講我為著娶妻,表面上嘛勉強洗禮矣,這馬閣是tī阮丈人的建設公司吃頭路,我相信阮pâ的堅持乾焦會造成我的不幸爾爾。
  「好啦,恁尪á某tshūa來孝孤tō著啦。恁契爸火樹叔公嘛八十外á外矣啦,這回的香刈了,敢猶閣有後一回tō毋知矣--啦!」阮母á按呢嚅[7]:「無,嘛看tī恁契爸á的面子,伊外疼你咧!」
  我的契爸火樹叔公,是六七十冬前神農大帝揀選的老乩童,我細漢歹io飼,阮母á共我契予伊做子,逐冬過年初二的查某子日攏要轉去in兜吃飯吃到16歲,he是阮hia的例。Hín時我的頭殼熠過一个畫面,是幾年前火樹叔公去到阮兜園á做客的情景,阮欲種一欉桂花,伊提圓鍬鬥相工翻土,是幾十年專業的老農夫的正範[8]的khut勢。日頭照tī伊規面的汗頂頭,予人一款特別深的年歲的印象。
  拄才阮母á講話的口氣有淡薄á稀微。我問阮母á:「誰知影神農大帝是誰?恁拜的是誰恁敢知?」我tō聽見伊「唉!」吐一个大氣。
  伊講:「唉,Hàm-hàm矣啦!」
  哼哼,這款鬼神的代誌,這馬我是真無想欲信斗的。
  In一隊人馬天未光tō出門,去到屏東的海墘á刈香,閣倒轉來到社頭已經是下晡三四點,lòng鼓lòng鑼,鬧熱彩彩,干那欲共規个社頭囂[9]過來的款。我無偎過,是到暗頭á怹共桌擺出來,我才佮妻勉強到位坐桌吃飯。
  妻siān-siān講:「若是阮爸知影,定著無歡喜的。」
  「毋是逐項攏要予知嘛。」我按呢應。
  彼桌菜是袂歹吃,嘸過阮坐傷頭前,卡拉OK康樂隊的歌聲予阮真歹消化。我略á算,全部擺三四十塊桌坐滿滿,規个社頭的人攏來到位。姓吳的、姓林的、姓簡的、姓李的,我自從退伍回鄉到旦,毋bat看著這呢濟鄉親坐做伙,阿恐怖的是,干那每一个面我攏熟悉熟悉,毋過遂喝袂出名。其中我感覺有幾个少年家á特別面熟,問阮母á,伊講:「遮少年輩的,我嘛bat無二个矣!」按呢二三擺,我tō無閣問矣。桌擺tī阮社頭的下路,是我做囡á走闖的所在,桌邊拄好是彼欉阮時常tī樹下蹉跎的sūaiⁿá樹,阿tī彼條下路,阮嘛時常踢銅管á,銅管á飛出去的乒乒乓乓的聲那像閣真明,毋過,我共頭斡來斡去,按怎tō認無一个囡á伴。我雄雄發覺家己是故鄉的外地客。
  「你看he康樂隊,敢講恁地方的人攏是遮呢無聊的?」妻講。
  我無應伊。
  阮pâ佮我的阿叔一直叫我上台唱歌,真心適,怹攏講愛聽我唱歌,我一直應好,毋過一直無唱。台頂的彼个查某主持人自稱阿美,妝畫真厚,穿紗á衫,低俗裸露,對每一个上台唱歌的人攏會sai奶二句,閣共伊的胸á貼tīin的身軀khok-khok-kô;無三二下手,我的雞母皮已經交落[10]規土腳。我閣詳細看,he是最近真時行的貨車所改裝的流動舞台,是共貨車後斗的車廂四面展開所成做的金光熠熠、鬧熱tshah-tshah的舞台。舞台頂較偎後面的部位徛一塊看板寫「音美歌舞團」,看板的頂頭貼一張紅紙,寫:「恭賀神農大帝刈香繞境大典闔家平安」,看板的後面坐一个彈電子琴的琴師。阿美á差不多三十外歲欲偎四十,穿一軀粉色有真濟水晶珠的比基尼式的服裝,懸踏鞋真懸,見若人唱歌,伊tō伴舞,二个奶á tī懸懸的台頂tōng-tōng-hàiⁿ;特別若是歐里桑,伊tō將胸á貼tī怹的身驅lù懸lù低,閣手牽手跳舞。「夭壽喔,去佗揣來這个妖精?」台á腳的歐巴桑嘛笑加咬咬叫,tō算台頂佮妖精跳舞的是怹的老伴,嘛干那無要無緊的款。哼哼,誠實是嬈記記無正經的歌舞暗暝矣……我想欲將目睭徙開,毋過真無法度,我的目神不時貼tī彼个主持人阿美á的胸坎……
  Tō tī這个時陣,我的手機á giang--起來,偃頭一看,是我無熟悉的電話號碼,我共切斷,結果它過一下á閣giang,我切斷,閣giang,按呢二三擺,我tō共接起來。想袂到,電話的彼頭是一个查某囡á的聲,我感覺毋著,緊離開座位,行去較無人的所在。
  是一个查某聲:「請問敢是少董的?」
  「按怎?」
  「有一件代誌…我想欲當面共你…唉呀…咱敢會使見一个面?」伊的聲音聽著真秘四,干那底哭,小可稀微悲傷。
  「小姐,等一下。妳是誰,我敢bat妳?」
  「敢講,你袂記矣?我是Kelly矣。」
  「Kelly……Kelly……啊,我想起來矣,是妳!」是較早tī tshit-thô場所熟悉的一个查某囡á。
  伊講:「我這馬tī會場呢!我拄才有看著你。」
  「哦?」我驚一tiô,四界相一下,看無伊的影跡。
  伊繼續講:「我是來鬥相工辦桌的啦。」
  我沓沓á想起伊的面,佮伊這馬秘四的聲合[kap]做伙,雄雄抱心起來……He是一个無真醒目,某一方面來講,是小可膨皮大箍的面……閣再講,伊的哭聲真歹吉兆,若會使選擇,我無要啥物代誌佮伊有致代!
  伊本底隨欲佮我見面,毋過我講無方便,所以共拒絕。事實上,我無想欲閣睬伊,只是伊tī電話中苦苦哀求,我驚伊亂,所以勉強佮伊約一个時間地點,了後,隨tō共電話掛掉。
  行轉去位,妻問我電話誰敲的,我烏白講一个同事的名,毋過,位妻僥疑的眼神裡,我隨tō真後悔我所講的白賊。
  暗暝tī眠床頂,我夢見彼个叫做阿美的主持人。我實在毋知影伊按怎看上我的,tī夢中,主持人行落舞台,來到我的身邊,完全毋管我的妻抗議,共我揪上台。我只好唱一條洪一鋒的〈放浪人生〉交差,he是阮社頭的人攏甲意的歌。我聽見台下的phok-á聲,毋過看袂著阮厝裡的人,包括妻。Tī我唱歌的時,主持人阿美á為我伴舞,然後,伊牽我的手跳舞,閣將身軀貼tī我的身軀。最後伊的二粒親像雞規的大奶á ân-ân貼tī我的胸坎,柔閣軟、燒loh燒loh,我一下手感覺強欲袂喘氣,唱袂出聲。我的頭殼雄雄親像入魔公,一偃頭,發現阿美á的面遂變做Kelly的膨皮面,續落,閣變做妻的面。
  四箍輪轉一下手攏暗落來,親像烏暗的一片樹林。我緊闖落台,遂看見一隻灼火的虎位樹林內面行出來,恬恬徛tī我的面頭前,牠的目神是燒燙燙的火箭tshiōh過來……
  我喝一聲tō醒來,半暝矣,彼隻白耳á竟然閣tī陽台跳懸跳低……

  3

  Dante tī《神曲》的第一句話寫:「當人生半途,我迷失tī一座烏暗樹林。欲講出彼个樹林有外呢拋荒、肅靜佮曠闊,是外呢á困難矣!」
  這tō是我的心情。
  講著Kelly,實在講,攏要怪彼暝tī KTV酒店,飲傷濟酒矣啦。因為建案的圖一直無法度通過,公司建築課的老李的有建議,所以阮才會按捺都發局的承辦王科員去飲酒唱歌。彼暝阮是三个人,一个人揀一个小姐來坐檯。王科員是三十出頭歲的緣投ásàng,穿白seh-tsuh,一開始秘四秘四,菜鳥á款,毋過坐檯的小姐一坐定,佮伊乾二杯燒酒落肚,伊膽頭在矣,手tō攬tī伊的腰,腫頭á ngiauh咧ngiauh咧底烏白so。哼哼,有影這款phāⁿ查某的豬哥步數免人教,通世間哪會有菜鳥á?自然á自然tō成做老鳥一隻。媽媽桑Dora干那無檯通轉,留tī阮的包廂直直添酒勸酒,續落,閣參阮喝酒拳,阮tō是按呢才飲一下傷濟去的。
  哼,我知影老李的平常時á tō看我無目地,我看,彼日伊是酒後吐真話,事實上為著佮我爭副總的位,我早tō已經聽著袂少風聲。
  In三个小姐tī舞池共王科員攬咧唱歌跳舞的時,老李的提酒甌敬我,彼時陣伊已經飲ka̍h一个面紅貢貢。
  「唉,來啦處長,我老李的敬你啦!屎in娘你要知neh,我敬酒,並毋因為我愛飲酒neh!」
  「哦?」
  「你愛知呢,吃人的頭路,我李某人,按呢飲酒嘛是姑不而將呢!望你小牽成啦!」
  「老李的,講這敢是話?我先焦啦!三八兄弟,咱攏是吃人頭路啦,我敬你啦!」我飲焦,伊嘛飲ka̍h焦。伊閣開喙講:「無nooh處長,董的是恁丈人呢,你外清靠sáng勢咧,阿阮這,吃頭路人,佮你哪會比的?」
  老李的大我的歲,子已經讀國中矣,伊本身閣是國立大學建築系畢業的,當年是建築師牌考無過,才暫時來滯阮丈人的公司的,想袂到一滯二十幾冬,牌猶是一直考袂過。伊畫出來的圖是袂bái,毋過到旦猶閣要寄別人的名。我的丈人對這點真無諒解,認為老李的企圖心無夠,「莫怪一張圖到旦審袂過!」為著這个案,老李的已經予阮丈人爸罵kah臭頭去。當然老李的有話講,伊認為tō是伊自少年為公司拚命,才會錯過讀冊考牌的好時機。
  「哼!董的講這哪會著?無扈斗啦!」伊時常按呢nauh。
  相對,建築毋是我的本途,我是讀藝術的,圖加減會曉畫,毋過起厝是外行;我佮妻tī大學tō熟悉,是因為妻,我才通有這个處長的頭銜的,所以tī公司,一寡生理的mê角,應酬外務的場面,確實嘛攏要老李的tshūa路。當然老李的話裡有khau洗,我聽會出來。伊飲酒了的目睭圓車車,我位伊的目神裡發見對我的恥笑,底笑我是吃軟飯的,精差無講出喙爾。所以我真袂爽。
  「講話敢tō遮鹹?飲酒tō飲酒,幹!講阮丈人是何必?」
  「這間公司是伊講準算,無講伊欲講誰?」
  「你敢定著要按呢糟蹋我?」
  「處長,我無這个意思喔!閣再講,我講的佗位毋著?若有好某,我嘛想欲娶一个著否。毋過,我有我的原則啦,比如講,若是因為按呢欲叫我背祖入教,哼哼這,我是做袂到的。」
  「駛in娘,老李的,你講啥siô?恁爸入教佮in啥池代?阿若照你的意思,我毋tō是吃飯khaⁿ中央的,攏袂做主tsit?我共你講哦,尊嚴是一个查甫人的內褲哦,你攏免穿內褲行路呢?你家己袂泅,怪位我遮來是啥物意思?」
  老李的聽我按呢講,嘛袂爽起pháiⁿ,酒甌á囥咧徛起來。
  「你講啥siâu話?是誰袂泅?」
  「我講你啦!」我嘛徛起來。
  邊á本底底唱歌跳舞的王科員佮三个小姐,聽阮底大細聲嚷,驚一tiô,一下手恬落來,tshun電視的音樂聲家己底tân。
  老李的二蕾目睭gîn-òoⁿ-òoⁿ看我,用輕視的口氣講:「著啦,我是袂泅啦!毋過處長,你拄才講尊嚴是一个查甫人的內褲,借我共你改一句,若我看,內褲才是一个查甫人的尊嚴啦!In爸李某人,尚起碼閣敢佮人嗆tù,in爸毋是某奴,in爸的內褲是家己管的,阿若欲揣啥人thǹg tō揣啥人thǹg,猶毋免共某報備的啦!哼這點查甫人的氣魄,你做會到?我看,你連開查某的kioh數[11]都無啦!」
  「哼!」我共我的酒杯大力宕tī桌頂,內面的whisky溢溢出來,潑規桌。In hia小姐驚阮二个成實冤家起來,tō位舞池行轉來膨椅這頭欲做公親。王科員緊tu薰予阮,媽媽桑Dora聽著聲,嘛闖入來。
  媽媽桑Dora佮hia小姐嘛揪我的手,按捺我坐落。王科員隨共lái-tah拄過來,先為我點薰,喙一面講:「唉呀,少董,攏家己人,家己人嘛!」
 媽媽桑Dora偎tī我的身軀,用手貼我的胸坎。Dora是三十外歲人,我才發見伊的芳水有一種野芳味,佮伊鈕掠的氣勢真四配。伊嘛講:「無啦,規氣算我毋著,共恁thîn傷濟酒矣啦!我賠罪我賠罪,失禮hooⁿh!攏家己人,家己人嘛!」
Hia小姐的其中一个,本底是老李揀來陪坐的,可能乾焦二十出頭歲,穿一條短短的牛á裙,身軀lông一領粉紅á色圓領的薄紗T-shirt,伊小可膨皮的面á因為現場的氣氛緊張ka̍h。老李的講「你連開查某的kioh數都無」的大嚨喉聲,干那閣tī我的頭殼底轉踅,底激我。
(哼!啥物腳數[12]?)
  「喂!妳來!」
  彼个小姐驚一tiô看我,閣斡過看Dora。
  Dora講:「董的底問,妳是無聽著喔?」
  伊才細聲á講:「是。」坐倚來。
  「妳幾點下班,我請妳吃消夜按怎?」
  伊頭偃落。
  「董ê,我是無出場ê。」伊sè-gī-á講。
  「喔,按呢好,我嘛無按算欲付錢thsūa妳出場!」我挑故意按呢講。伊的目神真無自信。我叫伊lim酒。
我講:「妳免煩惱啦!我趕時間,等一下愛走矣,消夜嘛吃袂落去。我叫你坐落來,只是beh問妳kám有看著拄才路裡的車禍。」
伊搖頭。
我講:「He是我的一个朋友,妳無看著tō傷無睬矣,伊彼台車全台灣才五台,紅色的進口跑車,閣敞篷的。伊佮一台載phun的貨車相lòng,一桶phun車車倒,車tī伊的車的引擎蓋頂懸。阮朋友ló車欲理論,結果,車門一phah開,tō鼻著phun的味臭ka̍h伊 tsàn袂tiâu,吐出來,吐kah規个車內底攏是,車外臭,車內閣愈臭,無人敢倚過……」
  彼个小姐笑--起來。伊的面因為酒氣漲紅--起來,發面紅。我閣叫伊lim。若講tī彼款所在上班的查某是外呢高尚,這我毋信,哼tō算表面講無欲出場的嘛仝款啦。哼哼這是一向我對這款查某囡á的判斷。我的心肝頭有一个想欲冒險的感覺ngiau起來,濁濁的喟that tī胸á。我無法度阻止家己鑽入彼个深坑。
  我看伊的鞋á,是色水退時行的sông款,lî-lî-lap-lap閣傷大雙。我挑工講:「這鞋á看起來足好穿的hooⁿh?」伊tàm一个頭,面規个紅貢貢--起來,紅到頷頸去。
  伊講:「董的,你足心適neh!我愛按怎稱呼你才好?」
  我用目尾看老李的,伊揀的小姐予我tsáⁿ--來,我看伊的面一陣青綠。
  我無應,我對彼个小姐講:「妳kám想欲共我tsim?」
  伊應:「無愛!」
  我隨講:「哼!我嘛無講妳會使。」
  按呢,我tō共伊放leh,當做伊無在場,佮媽媽桑閣有另外幾个小姐lim酒喝拳,一直到伊kah-ná不安坐袂tiâu的時,才斡頭轉去看伊的目睭。
  「失禮,我kah-ná冷落著這个súi姑娘á矣!實在講,若毋是我tshūa某矣,好定今á日著會共伊求婚leh。」眾人hi-hi-ha-ha笑起來。我規个身軀斡過,tī伊的耳孔邊細聲á講:「來,súi姑娘á,妳心內想一个1到10的數字。我臆看māi──Kám想好矣?」
  

  4

  彼日因為酒飲濟,我的頭殼直直tiuh。計程車載阮入去這个城市上光嘛上暗的角落,落車了後,我按算散步一段。Kelly干那一隻狗á子仝款綴tī我後面行。
  阮經過旅社區的巷á口,有一个青瞑的阿婆á底賣刮刮樂[13]彩券,伊孤單一个,直直招呼人買,生理真bái的款。Kelly要我停跤,伊位伊的皮包á gîm二百箍出來買,因為動作笨閣青狂,零角á lak規土腳。伊踞落去khioh,直直共我講歹勢。阿婆á共彩券提予伊的時共說多謝:「小姐,妳好心會有好報喔!」
  「哦,想袂到妳hiah有愛心呢……妳毋是講欲儉錢,煞閣按呢開錢買彩券?敢講妳成實相信he錢是in得的?」
  「錢是誰得的我毋知矣,毋過,若是行過無買,我tō會直直想這件代誌……按呢足討厭的,所以規氣tō買矣!」
  五彩燈tshiōtī伊的面,伊的目尾有青春的色水,予原底膨皮的面無hiah歹看。我嘛注意著,伊乾焦是面較膨皮爾,論其實,伊的身軀sán中帶柔,有嬈玲瓏[14]的身材骨格;阿伊勻勻á牽絲、小可夯懸閣sai-nai的酒醉的聲調,嘛共五彩的燈影加添一款放散[15]的野味佮風情。
  我問伊:「妳敢bat陪人出來?」
  伊搖頭。
  「除了這妳閣做過啥?」
  「足濟矣,啥物攏做呢。」
  伊相東相西、na講話na揪頭毛。毋知為啥物,妻的形影雄雄嘛店我的頭殼內浮花,予我真siān。我雄雄感覺老李的話裡有真實的一面:位我娶妻的彼日開始,「某奴」二字恐驚tō注定要綴我一世人矣。阿若按呢相比評,親像Kelly為著錢甘願行入嘻嘩的蹉跎間á做空缺,看來嘛毋是啥物特別稀奇的代誌。
  我想起晉前我共阮老爸講我欲洗禮的時,伊應我的話:「若按呢,恁爸死,你這个不孝子欲捧斗否?」
  「阿爸,毋是按呢啦。」
  阮老爸的面khiû做一丸講:「毋是按呢無是按怎?猶袂娶tō急欲做某奴矣敢毋是?」
  我問Kelly:「妳講妳啥物攏做?比如講咧?」
  「比如講,洗大樓啦、tī菜市á口賣囡á衫啦、加油站加油的啦、總機小姐啦……」
  「總機小姐?」
  「嗯,tō是半暝專門接無聊查甫電話的彼種……」
  「喔?」
  「妳是講彼種0204的電話?」
  「是矣是矣,tō是彼種電話矣。敢講你攏無敲過?嗯,我毋信!」
  我毋知影家己哪會搖頭。
  我共伊的腰攬leh講:「哪會欲做he?接彼款電話,足無聊的敢毋是?」He是假仙假tak的聲調,我予家己講的話驚一tiô。實際的狀況是,酒精定著已經tī我的頭殼內起酵[16],Sò-piak-piak的豬哥蟲tī我的規身軀ngia̍uh-tshī-tshāsô。我想起我嘛bat敲過彼款電話,伊喙裡所講的彼種無聊的查甫人……
  He是洗禮了後我所敢做的尚大的冒險,尚奇怪的是,竟然tō發生tī洗禮了彼工的暗暝……
  「只是一个空缺嘛!」Kelly共喙翹起來講。

  ……「林柏年,我奉聖父、聖子佮聖神的名問你,你敢接受耶穌成做你生命的救主,一世人行十字架的道路,跟綴祂無離?」
  「是,我接受。」
  我想起我受洗的時,牧師滴水tī我偃低的頭殼頂,我的目墘澹澹,干那有目屎流落來;毋過我的目屎絕對無妻的濟。妻講he是伊所看過尚感動人的洗禮,伊講:「因為,這是你的洗禮矣!你敢知影我等這日等外久矣?」
  這是我娶伊晉前的代誌,hín我感覺伊時常有一種溫純的表情,有一種值得一世人追求的嫷──he,恐驚是我接受彼个儀式尚大的原因。毋過in講這毋是洗禮的本質,逐擺想到遮,我攏感覺真不安,有一款欺騙上帝十字架的感覺……事實上,我是為著佮妻結婚,才決定洗禮的,這个事實永遠無法度改變。阿洗禮彼日暗暝,會刁故意敲0204的電話,敢毋是為著欲共家己提醒這項?或者,是表示一種無聊的反抗?
  因為sih過十字架的畫面,我感覺一陣抱心刺tsha̍k。我雄雄感覺這齣荒hām的戲愛suah場矣。我講:「暗矣,你是毋是應該敲電話叫恁phàn-á[17]來載妳矣?」
  「你滾笑。我無男朋友啦。」
  「哦?」我看伊。伊毋敢看我。我講:「妳有!」
  「我無啦!」伊受氣矣。
  「若無phàn-á,hiah呢拍拚趁錢beh創啥矣?」
  「Gún m̄愛共你講!」伊按呢應的時,二tsūa目屎tō gô落來,掛tī伊膨膨無真嫷的喙phúe。我小可予伊雄狂的目屎驚著,恬恬無講話。
  「你kám忝矣?欲歇睏矣袂?」伊共我的手骨揪咧,夯頭看我。


5

  出門晉前,我專工去陽台看彼隻白耳á,因為伊已經一暝無叫嘛無跳。雄雄恬落來,對這款病鳥來講,並毋是好代。論其實伊會使算是一隻袂bái看的鳥á,毋過耳á邊白色的毛一直生到目睭四箍圍,看著袂輸是白色的目睭遮,予人無真坦白的印象(敢講鳥á嘛有親像咱人的人格?)伊一身軀的毛,已經予伊家己lè ka̍h大孔細lih,掠我金金相的目神干那有真深的怨恨。Tō因為這个予人袂爽的目神,我想欲共放出去;毋過,嘛因為這个予人袂爽的目神,我無想欲予伊遮呢好吃睏。我乾焦共綁鳥籠á門的幼鉛線解開,哼阿伊若有頭殼有才調,tō應當家己共籠á門thuh開飛出去毋才著。

  我佮Kelly約tī中晝。
  約tī中晝,當然是無向望妻問,更加無向望任何人知影這件代誌。彼擺的大建案順利進行了後,我升做副總經理,tī三面偎窗的辦公室,我看著透早的日頭共街á路tshiōka̍h金siak-siak。
我拄坐好勢,秘書tō入門來講,我的丈人爸董的欲約我吃中晝。我只好請伊回覆,講我已經佮一个營造商先約好矣,所以要改一个時間。續落過無外久,秘書閣入來,問我講是欲佮佗一个營造商吃飯,因為建築課老李的已經tshūa大東營造的人到位,嘛是想欲確定中晝吃飯的代誌。我共伊講:「毋是大東營造,我中晝是欲佮三石營建的人吃飯。妳去共in講。」
  秘書行出去了後,我恬恬看大樓下面的街á路,車輛來來去去,我對in的人生好hiân起來。確實人佮人之間,生活tō是差hiah濟袂比評tsit的。阿in hiah無才調的人常在講我是吃飯khaⁿ中央的,he又閣是按怎?敢毋是怨妒niâ?相對來看,哼哼我真清楚,妻所予我的一切,無別人會使予我,這tō是一切原則的原則,雖然,我無通選擇……
  講著Kelly,若毋是驚長暝厚夢,我實在真毋甘願睬伊,哼閣再講,彼款戲棚頂的戲,戲棚腳何必閣搬……
  我感覺真荒hàm,彼一暝我tshūa伊入去飯店的情形kah-ná是糊去的一幅圖,我先是去洗身軀,伊tueh我入去浴間,續落,遂連我家己嘛無啥印象矣……閣較hàm的是,經過一段時間,伊的面到底是生做按怎,規个遂嘛愈生份矣。
  (若閣一擺,我嘛無想欲佮伊鬥陣!)
  中晝烏雲位海彼爿來,一目睨tō開始落西北雨。我佮伊約tī阮K市捷運R12站的一號出口路邊,我駛車過載--伊;毋過我到位的時,伊猶未出現。雨ná落ná大。我共車停tī路邊等,伊過10分猶未來。我敲電話予伊,伊電話中的聲真雄狂款,直直會失禮:「唉呀,你到位矣喔,歹勢,因為發生一寡代誌,請你小等一下,我連鞭到hooⁿh!」
我繼續等,一直到伊叩我的車窗──若無是伊叩,我根本tō認袂出來,伊已經有身差不多五六個月矣,一圈肚,歸身軀是強欲走樁去的形,原本tō小可膨皮的面這聲變ka̍h膨閣兼腫。(誠實的,我毋bat看過遮bái的查某!)伊夯一枝雨傘,毋過傷細枝,肩胛頭一下手tō予雨潑澹去。
  我開車門喝:「緊入來!」
  喔這个查某,哪會變這个款?
  我的心肝窟á tiuh一下,感覺真歹吉兆。
  伊拄坐好tō那喘那講:「遲到失禮啦。拄才我欲坐捷運的時,有一个囡á的雨傘tī亭á腳予風吹歹去,伊哮ka̍h,講伊會予in老母槓死……所以,我只好共我的雨傘先予伊,我閣斡轉去厝提。想袂到,一差差hiah久。失禮hooⁿh!」
  「阿妳的腹肚……妳結婚矣呢?」
  「歹勢,雨傘共你滴ka̍h規車。著啦,我tō是為著這來揣你的。其實我無確定啦這个囡á,我猶毋知伊…是阮男朋友的,抑是…你的…」
  「啥!妳莫烏白講!」
  「其實我本底無想欲共你講的,我按算家己欲共囡á生落來飼的…我誰嘛無想欲講…閣再講,我若揣你,我知影你會誤會……」
  「等一下等一下,妳先共我講,妳彼時陣毋是共我講,妳無男朋友?哪會這馬閣講無仝話?到底是按怎?」
  伊講伊的男朋友彼時陣博輸儌,欠人錢底走路,無要人知。閣再講,tī蹉跎間á,無人會承認he的。
  「所以妳彼時陣hiah呢拚性命趁錢,嘛是為著予恁男朋友還數?」我對這一切半信半疑。
  「嗯!其實毋是全攏予阮男朋友啦,閣有一寡予阮朋友,in講欲做生理……」
  「阿伊這馬人咧?我是講妳的男朋友。」
  「走矣!」
  「走去佗?」
  「我毋知矣!我足呆的著否?」
  「阿伊是按怎欲走?」
  「攏是我毋好啦,因為伊叫我共囡á提掉,我毋。我共講,我一定欲共腹肚內的這个囡á生落來。我閣共伊承認講,囡á無確定是伊的。伊一受氣,罵我菜店貨,共我sai一下喙phúe,tō走矣!」
  (世間哪有遮憨的查某囡á?)
  「阿恁厝裡的人咧,in 滯佗?」
  「In滯庄腳,厝裡無錢,囡á閣濟,我國中讀無了,tō綴阮男朋友走出來矣,阮老爸講我尚好永遠莫轉去!」
  雨雄雄痟落,落ka̍h我共雨su-tá開上大磅猶看無路。我只好共車先偎店路邊停,句在雨淋[18]。
  「失禮啦!董的,我是想講這件代誌,你可能會想欲知影,嘛拄好看著你,所以毋才會……是按呢啦,彼日我做產檢,醫生講我有啥物妊娠毒血症,伊勧我要共囡á提起來……毋過我毋敢作主……」
  「妊娠毒血症!會按怎?」
  「醫生講,我的血壓傷懸,囡á可能會危險……」伊哭起來。
  「阿妳咧?」我看伊面色真bái,bái ka̍h毋成人。
  「只要囡á好勢,我……我是無要緊啦!」
  我想想leh感覺毋著,緊共車發起磅,位病院的方向駛去。


6

  我直直感覺勼脊骿有二蕾目睭底gió我,予我的勼脊骿那來那燒loh。
  應當有人暗暗底跟蹤,好定是我尚提防的老李的。
  ──我後壁的彼台轎車親像tō是伊的。
  一路聽Kelly講我才知,伊落跑的男朋友根本tō是sut á,伊共伊位故鄉tshūa出來了後,tō一直開伊的錢,閣瘋儌愛博[19]。伊是太子爺公的乩身,落跑晉前的sit頭,tō是逐日tī in滯的hia的王武宮練八家將。毋過in跳八家將的攏是愛博無藥醫。伊bat想過欲離開伊,毋過伊逐擺攏提太子爺公的名出來做háⁿ頭,伊會驚,suah-tō毋敢走,才會綴伊四界滾絞bok-bok泅。伊走了後,伊認定腹肚內的囡á原來是來解救伊脫離苦海的,所以伊按怎嘛欲共生落來。
  伊講這馬無法度做「he」矣,大部份的時間攏揣散工á烏白做,最近,伊綴辦桌的too-tsí四界走,tō是按呢,才會一个面烏綠綠。
  阮去到郊區的彼間教學病院,醫生檢查了,講確實是真嚴重的妊娠毒血症,伊的血壓佮尿蛋白攏傷懸,腎功能的指數嘛bái。醫生講:「恁要好好á做一个決定。囡á活命的機會乾焦三十pha,而且tō算活落來,嘛袂健康;我建議共提掉,若無,太太的部份嚴重的時可能會有腦出血、腎衰竭佮肝衰竭等等現象,性命危險。你敢是囡á的老爸?」
  「呃……」我真勉強tàm頭。
  「恁要做一个決定,我認為無必要冒險,要囡á,tō等較健康的時,隨時會使閣有嘛。這擺囡á先提掉,對孕婦是較好。」
  實際上,假使囡á成實是我的,我想著我的地位佮前途,敢有可能會想欲留這个囡á?(無可能嘛!)
  醫生閣一擺講:「若是阮某,我想我會按呢做。閣再講,太太……猶hiah呢少年!」我想,醫生定著有看出啥物。
  我斡頭看Kelly,伊的面因為嚴重的水腫,目ham歪tshuah去,實在bái ka̍h袂認tsit。我順醫生的話nauh講:「嗯,若醫生按呢講……我看……也是共提掉好啦!」
伊聽我按呢講,乾焦bih喙,頭偃偃,過一下á才細聲á應:「這,我想是免考慮矣,我會家己共囡á生落來,按怎攏無要緊。你毋免睬我。」
  Tī病院的大廳,我感覺彼二蕾目睭閣出現矣,我斡頭,是老李的無毋著,伊徛遠遠看我,真無好心款;毋過真龜怪,目一睨,伊的影跡tō隨閣無去。我四界相攏相無,乾焦勼脊骿彼二葩燒lo的目神感覺猶tī咧……
  舞規晡落來,我送Kelly到厝已經是盈暗矣。妻直直敲電話予我,毋過我無心情接。我感覺真忝頭,先倒轉去辦公室休睏。
  窗á下的街路,粒積的雨水反tshiō搖顯的燈á火,tī玻璃窗的水霧中tòo開,成做一幅水彩的夜景……我感覺家己是徛tī一隻風雨的船頂,頭殼起gông。
  Tō當做無你的持代啦!
  我的心按呢共家己講:攏莫睬伊。莫承認。莫閣接伊的電話、莫見伊、莫想伊,tō當做完全無這項。閣再講,囡á無一定是你的。伊只是一个軟稚的查某,伊無法度影響你所有的這一切。予消失去!
  按呢想,我的心暫時較定著落來,妻敲來的電話聲閣giang矣,我共接起來。
  「你是走佗位去矣?電話攏毋接!吃飯矣袂?」妻責備我。
  「佮廠商講生理矣,這馬才轉來到辦公室。吃過矣。」
  「按呢你緊轉來,我有代誌欲講。爸爸嘛來tī厝裡喔!」
  「啥物代誌?」
  「唉呀你哪會hiah囉唆矣,緊轉來tō著啦!」
  「喔!」
  我偎tī窗á,雄雄感覺家己tō袂輸是厝裡彼隻白耳á,阿辦公室tō袂輸是一个吊tī半空中的大籠á,我tī hin lè過來lòng過去,佮彼隻鳥á無啥物精差……這款的想法予我家己驚一tiô。

  「柏年,加油!」
  我猶會記洗禮彼工,妻的老爸是按呢貼我的肩胛頭的。(加油?)彼時我完全無法度理解這二字內面的意思。特別是,這个信仰一開始,tō不過是我想欲得著啥物的手段爾。妻。空缺。錢。閣有目下的一切……毋過這馬我嘛知影,因為濫著無真實的部份,我失去一寡物件。我已經小可了解矣,gió tī我勼脊骿的彼二蕾目睭,有可能是老李的的,有可能是我的丈人爸的,有可能是妻的,有可能是Kelly的,嘛有可能是我無熟悉的任何一个人的。
  ──敢講這是我的丈人爸共我講的「加油」的意思?

  無睬,傷慢矣,我閣想起Kelly的面,規个人tō畏寒。而且老李的嘛可能知影矣,我的一切真緊會烏有去。(明á載伊會tī公司按怎講?哼!敢講tō為著彼一个可憐的憨查某?)目睭瞌瞌,我無張持去想起Caravaggio的彼福「聖母之死」的圖。Hin有一个歹看膨皮的聖母瑪利亞,雖罔平凡毋過透露尊嚴高貴的表情,我想,乾焦Caravaggio這種死刑犯才畫會出彼款畫面──敢講是罪中的人特別表現出對神的向望?
  (我欲按怎?)
  「你敢毋知影,要對上帝坦白!對你的某坦白!雖罔你可能會失去一切,毋過尚起碼,你會得著上帝!」Tō干那是Caravaggio彼幅圖內面的人底開喙講話。(敢真的?)事實上,tī這个信仰的內面,我干那毋bat家己決定過啥物……毋乾焦是信仰,應當講,自從我為著佮家財萬貫的妻結婚,我的心tō拍賣去矣,tō失去我家己的主意矣敢毋是……
  Kelly水腫的面直直tī我的頭殼kô-kô纏。到旦我才知影,外表生ka̍h普通的Kelly,遂是傷過古意的查某囡á,甚至伊彼暝會答應綴我去飯店,可能嘛是為著欲顧一个無路用的查甫人niâ-niâ……我想著伊的腹肚,內面的囡á可能是我的,心肝穎á tō閣tiuh一下……閣再講,伊是彼款看著青暝阿婆底賣彩券,會講出「若是行過無買,我tō會直直想這件代誌」的善良的查某囡á……我回想彼暝的情形,感覺伊的心有一種高貴;阿佮伊比,我規个人tō汰膏ka̍h家己看袂落去──
  ──我毋bat有過hiah呢見笑的感覺!
  我沓沓á清醒:目下,承認一切可能較簡單規氣──因為這,上起碼是一个家己做的決定矣。
  這tō是一切矣。
  雄雄,妻所講的「罪」的想法,干那sih-nah sih過我的心。
  雨的聲漸漸恬落來。
  我考慮了,決定敲電話予Kelly。
  「喂──」伊tī電話彼頭的聲小可驚tshuah。
  「是我。我共妳講,若妳欲共囡á生落來,我會替妳想辦法。這項,我會先共阮某講。」
  「敢真的?」
  我聽見伊tī電話彼頭底哭。
  「毋免啦,因為我已經決定矣,囡á是我的,這个囡á我會家己io大漢,你毋免管我……」
  伊共電話掛斷。
  我閣共敲幾若遍,伊無閣接。
  這个憨查某!

  我轉去到厝,猶袂踏入門,tō聽見客廳嘻嘻哈哈的聲,干那底慶祝啥物。
  敢會是啥人生日我袂記tsit?我tī心內暗想。
  才行到門口欲gîm鎖匙,妻tō共門phah開迎接我。「轉來矣--啦!」伊斡頭共厝裡的人客講:「這个新科的爸爸轉來矣--啦!」續落是一陣笑聲。
  我驚一tiô。敢講in發現矣?夯頭看,我的丈人爸佮丈姆攏坐tī客廳。
  妻看我僥疑的表情,tō指伊的腹肚講:「你這个gōng大呆!我今á下晡用試紙驗過,你欲做爸爸矣--啦!有歡喜否?」伊歡頭喜面共我攬咧,聲嘛tueh-leh tiô,繼續大聲講:「你看,上帝聽我的祈禱,而且,祂定著無閣紀念咱的罪矣--啦!感謝主!」
  「喔……你拄才欲共我講的代誌tō是這?」
  「是矣!你干那無外歡喜neh?」
  「哈哈,無啦,哪有可能無歡喜?」
  「若無,位你轉來到旦,目頭結結是底想啥?」
  「妳莫烏白想lah…哪有目頭結結…我只是te̍h想講,哪會到旦無聽著彼隻白耳á的叫聲?」
  「哼,你閣講?是毋是你共放走的?」
  「無矣!」
  「閣講無!我早起欲共飼,tō無看著伊的影跡矣--呢!閣講毋是你共放走的?伊彼loh神經鳥,飛出去定著袂活的。」
  我緊闖到陽台看,果然是空空的鳥籠á。彼隻白耳á成實家己飛走矣,籠á內乾焦tshun幾枝á伊留落來的鳥á毛……
  哼!確實是有kioh數的鳥矣!
  我笑出聲。
  妻綴tī我的後壁,講:「你是閣底笑啥?」
  我看伊因為有身,表情攏無仝矣,回復到阮拄熟悉的時的輕鬆佮溫柔。我共伊的手牽咧,講:「無啦!咱先入來。我嘛有一項欲共妳講。」
  「佗一項?」
  「妳要先答應我,袂使受氣,按呢我才講。」
  「好!我答應你!」
  我雄雄聽著鳥á飛過的聲,夯頭,真奇怪,啥物攏無看著。風吹--來,有幾片樹葉á飄tī空中。我想起Dante寫的:「我哪會行入樹林內面,我家己嘛無清楚,乾焦知影tī愛睏盹龜的時,我tō離開正路。」我發覺一路綴我轉來的彼二蕾目睭,毋知當時已經匿無去矣!
  「飛出去定著袂活的!」
  我感覺妻的聲音kah-ná蝒蟲,ngiauh-ngiauh-sô,sô入我的腹肚。

(Suah)
2008/7/2 初稿 2008/12/26 修正版2009/3/24 v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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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合房Kap-pang5
[2] 沓沓仔tauh8-tauh8-ah
[3] 鸛 kuan3
[4] 綿精 mi5-tsinn
[5] 卡面 kha2-min7, 外面也。
[6]範勢pan7-se3
[7]嚅nauh
[8]範pan7
[9]囂hiau
[10]交落ka-lau7
[11] kioh數 kioh-siau3, 膽識也。
[12] 腳數 ka-siau3
[13] 刮刮樂 斜體字表北京語發音,以下同。
[14] 嬈玲瓏hiau5-ling5-long
[15] 放散 pang3-suann3
[16] 起酵khi2-kann3
[17] Phan3仔, 男朋友
[18] 淋 lam5
[19] 博 puah

檢視次數: 284

施俊州在12:26am對2009 八月 31的評論
Tsit 篇有看過紙本,私底下 mā 發表過意見。我 beh 講--ê 是,長松 iah 其他成員 nā 有新寫 ê 小說、另日 á 有按算刊 tuà《台文戰線》,ē-sái 先 the̍h 來 tsia tah、hōo ta̍k-ke 講 tsi̍t-ē-á「讀後感」( mài 對外開放、限定成員看 ē tio̍h)。成員 ê「評」nā iá 有淡薄 á 參考價值,作者 koh 有同意,tō ē-sái tsham 小說做伙發表。建議 niâ。
.
胡長松在10:38am對2009 八月 31的評論
幾年前我佇TWNEL嘛提過這个想法, 可惜hiang3時有技術問題, tsuann5放咧無管--去. 俊州意見真好, 予我共彼个phah-lau7去的構想koh khioh轉來.

Tsiang時佇Ning, 發表部落格文章有三種權限通揀:〔誰可以看這篇文章:每個人/只有我朋友/只有我 〕,我想會使透過二種方式進行: 第一、作者發表的時著按算欲投稿予台文戰線, 主動注明一下, 設[只有我朋友(讀/評論)]的權限發表, 予逐家來罔講家己的看法. 第二: 透過我a3是其他推薦者, 共文章貼出來徵求網路〔我/推薦者的朋友〕的意見. 二種攏會使試. 現此時就會使進行--tsit.
施俊州在3:01pm對2009 八月 31的評論
Tō 照長松 ê 辦法來 kiâⁿ。Án-ne,成員發言 mā ē khah 頂真。
.
李秀在12:05pm對2009 九月 9的評論
hiang3, tsuann5, phah-lau7, koh khioh,矣, 讀一下好嗎?
"逐家"是大家?
胡長松在12:29pm對2009 九月 9的評論
"逐家"是大家
phah-lau7, 音意:拍漏
koh 音閣
khioh 音「去葉」切, 揀之意
矣, 音阿, ah, 語助詞, 教育部公布用字
hiang3, 音[喜降]切,hiang3時, 那時候
tsuann5, 音泉, 在本文作連接詞[就這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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