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村櫻溪《涉濤集》白話翻譯一篇：〈自題文卷〉
【題目】中村櫻溪《涉濤集》白話翻譯一篇：〈自題文卷〉
◎宋澤萊
〈自題文卷〉白話翻譯
有人問我說：「你寫過總括一切、覆天育地的文章嗎？」我回答說：「沒有。」。又問我說：「寫過那種能掌握大道、謹持教化的言論嗎？我回答說：「沒有。」。又繼續問我說：「那麼寫過那種能經營世局、警示眾人的言談嗎？」我回答說：「沒有。」他又問：「既然只能說一些無用的言論，又何必寫成文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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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寫一些不關人世教化的文章，雖然文筆巧妙也沒有甚麼益處；還想要用這種文章求得不朽，就是一種誤會了。論到萬事萬物有小，也有大；人有賢者，也有不肖者，這是自然界的一般實情。賢者見識就大，不肖者見識就小，也都恰如其分。不過雖然我無法寫總括一切、覆天育地的文章、也無法寫掌握大道、謹持教化的文章，也無法寫經營世局、警示眾人的文章，卻不能說我寫的不是文章。我的才能學問都很淺陋，淪落在滾滾風塵之中，既成不了有用的人，哪能寫有用的文章，然而我的一生遭逢了太平盛世的年代，能讓我優遊過活、消磨光陰，並以寫文章為自己的事業，凡是心中有喜怒窮困、憂悲歡愉、無聊不平等等感受，大抵都借文章來表達。這些文章都是我的心血澆灌的結果，哪能倉促就放棄？我不敢說這些文章能傳流到天下或後世，只是想要說出我所思所想罷了。不瞭解我的人，因此會笑我愚昧；瞭解我的我的人，可能就會同情我在無言中隱藏了自己的許多哀傷。總之既然這些文章毫無價值也不被人重視，那就任它們能做甚麼就做什麼吧！【完】
【譯者評論】中村櫻溪在這裡提到了文學創作的功用與起源的問題。
譯者認為，文學的功用可以簡單分兩種：一種是為別人而寫的；另一種是為自己而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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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他人而寫」這方面，比如說可以為政治而寫，為娛樂他人而寫，為提倡道德、宗教而寫，為科學真理而寫，為表彰某個人而寫，甚至故意為某個不法的他人而寫……等等。中村櫻溪文章所說的總括一切、覆天育地或掌握大道、僅持教化大概就是指為他人而寫這方面。為他人而寫固然可以，只要不損及自身即可一試，通常他會獲得別人的掌聲或別人的反對，這些都是無法避免的。這方面的困難是無法操之在我，並且在與對象消失了關係之後，文學創作就無以為繼了。一般人都推崇這種文學創作，並且以這種創作來區分「有用」與「無用」；也是中村櫻溪所感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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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自己而寫」這方面，就是中村櫻溪在文章裡所說的為了表達自己「所思所想所感」而寫。通常它被一般人認為比較「無用」，可是它卻是文學創作的起源。大概來說，作家的創作剛開始都不是為他人而寫的，與繪畫或歌唱一樣，當某個創作者心有感動，他就會寫起來，變成一篇詩歌、散文甚至是小說。它不被外在功利目的所牽引，純粹只是為了表達自己的感受。「表達自己」是很重要的，拿「敘述心理學」來講，只憑敘述，作者就可以獲得某種心理或思想的治療，使人的創傷豁然而癒。所以在非常孤獨的環境裡，作者也會發而創作，它是持久的。我們之所以能看到幾千年前非常古老的民歌﹝或者山洞壁畫﹞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導致。所以說文藝這種東西是不怕會在人間消失的，因為它有這個很單純的基礎存在，也就是中村櫻溪文章所說的，它只是用來寫自己的「喜怒窮困、憂悲歡愉、無聊不平」罷了。其實世上多半的文學創作都屬這一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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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者遇到寫得不錯的年輕人都很高興，也會鼓勵他們一生都繼續寫下去。這是因為譯者知道這個年輕人終其一生已經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因為他已經擁有治癒自己人生困難的一個利器，只要他能堅持繼續寫下，生命就沒有多大的障礙，因為「抒發、敘述」可以帶走他一切的困頓，使他越老越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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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村櫻溪的自剖是很重要的，他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說到文藝創作所以存在的根本功用與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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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村櫻溪文言文原文：
〈自題文卷〉
經天緯地之文有焉乎？曰：無有也。載道持教之言有焉乎？曰：無有也。經世覺俗之譚有焉乎？曰：吾有也。然無用之言，何以文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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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文章不關世教，雖巧無益。以此欲不朽，誤已。夫物有小，有大；人有賢，有不肖，自然之情也。賢者識其大，不肖者識其小，亦各適其分耳；雖者不經天緯地，載道持教，經世絕俗者，亦何不可謂之文。余也譾才陋學，汨沒風塵，既不能為有用之人，烏能做有用之文，然生遭太平之運，優遊消磨，以此為命，喜怒窘窮，憂悲愉失，無聊不平，大率假此以發焉。心血所注，何遽忍棄，非敢曰傳之天下後世，意徒言其志耳。不知我者，故笑吾愚矣。有知我者，其或哀於無言歟，覆缻藏拙，亦且任其所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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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小聽歌】
您信不信？在秋天或冬天的冰雪裡，也有玫瑰開放！
請聽看 Ernesto Cortazar的鋼琴演奏曲：
〈秋天的玫瑰Autumn Ro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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