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內形勢〉【郁永河全集之七】白話翻譯

[宋澤萊]

〈宇內形勢〉【郁永河全集之七】白話翻譯

◎郁永河著‧宋澤萊譯

 

 

天宇在外，包涵大地。大地虛懸在天宇之中。古人用卵來做比喻，與最近的說法相似。海水則屬於地，而把山脈、河流、低地、平原包圍起來的又是海了。當中有四夷八荒，各佔了一區。就像是一盆水，中間的水域放置石頭一樣。騶衍論到天地的廣大，曾說大禹所提到的中國赤縣神州才只是天地的八十一分之一而已，其他還有九洲。凡是每一州都有裨海圍繞，因此各州的人民、禽獸，不能彼此來往相通。如此九州，又有大海洋環繞在外面。這些話接近荒誕不經。然而我們所居住的地方，自稱中華大國，未免是看到多大就自認為大，卻不知道所謂的「大」本來是沒有一定的標準，至於「中」也是未必然。提到天地的本體，既然是圓形的，人處身在宇宙裡，頭頂著天腳踩著地，任何地方都是「中」。如果要硬說天地的「中」，勉強說那就是北極星群、天樞星群底下的地方，這裡好像是車輪的轂、石磨的臍心，也好像是人的心臟，這樣才比較適當。但是，天樞星群實際上在朔漠的北方，距離大禹所說的「中國」還非常遙遠。

 

中國一區，幅員雖廣，如果用天樞為中心的觀點，其實是偏向東南，而東南半壁，又都是海域。從中國最東北的遼陽開始，沿著海向南方行，先是天津，再來就是山東的登郡、萊郡、青郡三個郡，還有沙門等五個島，與遼陽、朝鮮彼此相望，搭船即可到達。其次是膠州。其次是江北安東縣，黃河的水由這裏出海。其次是狼山，揚子江由這裏出海。其次是崇明、上海，乃是吳淞、三泖、震澤這些河流匯集的場所。其次是浙西的柘浦、海鹽。其次是錢塘。其次是寧波府，有一個舟山群島，廣八百里，如今是定海縣所屬；還有一個普陀巖，觀音寺就在那裡。其次是台州、溫州。其次是沙城，乃是浙江、福建的交界處。過了上述這些地方，就是福寧州。其次是閩安鎮，乃是福建省的門戶。其次是興化，泉州、漳州三州，泉、漳之間還有金門、廈門兩座山，各廣幾百里，商船與外洋諸國交通，都由廈門出入。最後抵達漳州與廣東交界的潮州。從遼陽到潮州，中國的東面已經結束。東面地勢沿著海岸線逐漸轉向西邊，所以說廣東有海亭角，實在是大地的最東南角了。此處有一個山叫做南澳，南澳以西是廣東的香山澳，乃是一個門戶。其次是惠州。其次是高州，高州的海外有碣州。其次是雷州，從雷州渡海就是瓊州。雷州之西就是廉州。從潮州到廉州大約五千多里，都是南面鄰海，海岸線就到廉州停止了。廉州的西邊就是廣西省，更西邊就是貴州省，又更西邊就是雲南省；雲南省就是中國的西南角。然而，雲南的南邊，並不是海，而是山。在叢山峻嶺之中，有猓猓、苗人居住。還有一個國家叫做緬甸，那裡瘴癘害人，人不能進入。這個山脈一直迤邐向南，就是交阯、占城、暹羅這些國家。

 

從瓊崖一帶出海向南行，水程七更就到了東京【注解：國名，本來的交阯；明朝時，黎氏被外戚所控制，另外建立的一個新國家】。從東京海港出海，經過十二更，就到安南，就是古代的交阯國。從東京、安南所屬的兩個港口出海，剛開始雖然水域頗廣，但是越向西邊就越狹窄，最後就沒有海了，原來這是海的一個歧出的小水域。所以說東京、交阯實際上與廣西連屬不斷，漢朝的伏波將軍征伐交阯，曾立了一個銅柱，並不是以海岸線為界，而是以分茅嶺為界，由此可知。交阯的南方是柬埔寨、暹羅。暹羅西邊是六崑、大年、柔佛、麻六甲，上述總計六國，都與中國相連。中國因為這些地方偏遠，放棄而不願意收入版圖。麻六甲在西邊的盡處，只有北方連接中國，其他三面都臨海。凡是海船由廈門直接向南，到東京水程需要七十更、安南七十二更、暹羅一百八十更，然後漸漸偏西走，過六崑、大年，再轉北過柔佛，就抵達麻六甲，水程需要二百更。到這裡已經轉到雲南、緬甸的後方了。雖然說這是一條海道，但實際上都依山而行，實際上並沒有真的渡過海洋。

 

從麻六甲出海，斜向西北方走四十更的水程，就是咬留叭【注解：音葛臘八】，才渡到西海。咬留叭的西北方是啞齊【注解：產黃金，鑿開石頭就可以採到，它的形狀是正方形，不必冶煉。這個國家的王沒有男孩子當後嗣，由女孩子繼位，現在還是女王當政】，除了啞齊之外，中國的船沒有辨法住在那個地區。相傳還有英圭黎【注解：就是英雞立，產哆囉呢、嗶嘰、西洋布、嘉紋席、玻璃供給咬留叭，勢力都優於咬留叭】、荷蘭【注解：就是紅毛人】、大西洋等這些國家，都在西海以外，無法探究。現在只就咬留叭來談一談：這裡有一個山脈，最巨大也最長，綿延到南方的萬丹，再經過萬里路程就到了極南的地方馬神﹝注解：都生產胡椒、蘇木、沉束、珈南許多香料﹞。從馬神轉向東邊，再迤邐向北，就是文萊【注解：此地沒有生產，極為貧窮】、蘇錄【注解：生產大珠，有重達三、五錢的；不過缺乏光澤，中國人稱為淺水珠】、呂蒙山。到這裡，又在中國的極東萬里的海外了。又轉向北方，就是文武樓山，最後就停止在呂宋。海船想要到馬神，仍然走安南的水道，到了咬留叭，沿著山邊向南走，經過萬丹，就到達馬神，水程四百六十更。並不是故意迂迴繞路，而是不熟悉南海的水道，不敢亂走。想要到呂宋的人，由廈門到澎湖，沿著台灣的南沙馬磯，斜向東南巽的方向，經過謝昆尾山、大小覆釜山，繞出東北，水程共計七十二更；假如要往蘇祿的話，那就從覆釜直接向著正南方，水程有一百四十更。總計自咬留叭出發，入西北海中，到極南端，又轉向最東方，再回東北方，就到了呂宋。連綿的山脈不斷，蜿蜒幾萬里，比中國遼陽到雲南的海道，超過好幾倍。可惜這些地方割據分裂，不能統一，而住在城市與城市附近的人民又沒有幾個。

 

日本，就是古代的倭夷國，在中國的正東方。從它的最南端來說，距離中國還很遠，從寧波出海，水程三十五更就可以到達。它的北邊連接朝鮮；朝鮮距離遼陽很近，渡過了鴨綠江，就可乘著馬車前往，地形與中國處在斷斷續續中，說是連接在一塊也可以。

 

台灣只是一個拳頭大小的島噢，南北共有三千里，東西有三百里，距離廈門水程十一更。中間又有一個澎湖是可以停船的地方，他處在東南方四通八達的的海域中，東西南北可以任意往來，實在是海上國家必爭之地！

 

以上這些國家，都有商船往來相互貿易，它們的山川、路程、風景、人物、土產、都必須知道。唯有荷蘭國、大西洋國遠在西海以外，相傳有個黑洋阻隔，洋面不論日夜都是墨黑色，沒有人能到，所以商船都到咬留叭為止。咬留叭本來不是荷蘭的土地，卻被紅毛人荷蘭佔據，在那裏設官治理，不知道的人以為那就是荷蘭紅毛國。英圭黎也是如此。荷蘭人陰悍狡猾，大西洋國更加如此。近來呂宋被荷蘭佔領，把土番分成二十四個郡，由紅毛國與大西洋國混雜治理。所以說荷蘭國是大西洋國的附庸國了。

 

琉球在東海日本的南方，也就是呂宋的北方，距離中國不遠。因為它貧窮，所以商人都皺眉看它，相互告誡不去那裏。

 

上述就是我所知道的諸國情形，已經略略說給大家聽了，以供遊覽天下的人知道它們的形勢，也是用來驗證我所說的盆中水的裡論罷了。騶衍的《終始大聖篇》裡提到「大瀛海」這種東西，其實是渺茫無法稽考的，從此也就可以存而不論了。

 

我還要向那些去台灣遊覽的人提一些建議：由雞籠山下進入一條急流河，迅速奔駛幾天以後，抵達了一座山，船可以暫時停船在那裏。這個地方有蛇妖吃人，還好用雄黃就可以解救。凡是出海到台灣，不論遠近，解毒的種種藥物、食物，都應該多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