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東月令〉【小琉球漫志卷九】白話翻譯

[宋澤萊]

〈海東月令〉【小琉球漫志卷九】白話翻譯

◎朱仕玠著‧宋澤萊譯

按照月令，每年有七十二候，每月有六候，經過五天，節氣就會有反應，這是為了使農民知道耕作的時間點。台灣僻處在海外，風土物產不僅與內地不相同，而且與廣東逈然相異，本來就難以斷定時節。吳江鈕玉樵著有《觚賸》一書，寫了〈廣東月令〉，每月五候，比一般月令少一候；推測他的意思，也是約略地來談一談罷了。我到台灣，訪問諸位台灣漢人以及自己親身見聞，又採用諸郡縣志，有許多都是多本地方誌所未詳細紀錄的。於是以〈廣東月令〉的例子為準，戲作一篇〈海東月令〉如下：

正月
獻歲菊含苞待吐、歌女引頸高叫、鷾鴯築巢、丹鳥在空中發出光輝、冬瓜攀爬生長
【注解：獻歲，一種菊花名，又有一名叫做元宵菊。歌女，就是蚯蚓。月令四月蚯蚓出現，台地正月就開始鳴叫。鷾鴯，燕子，也是這時築巢。丹鳥，就是螢火蟲了。】

二月
春天蟬蜩送來響聲、貝多羅花開得很秀麗、馬齒菜爭相吐艷、刺桐炫耀色彩、青■〈夸夫〉上市　　

【注解：二月，蟬蜩鳴響在樹間。貝多羅花，在二月間開放。範浣浦侍御的詩說：「花開盛夏氣微香。」貝多羅花在盛夏也開花，不是盛夏才開始開花。馬齒，就是莧菜。刺桐，葉子好像梧桐，花附在樹幹生出來，深紅色；在二月開。﹞

三月
四英花含蕊、三月桃花浪開、鯊魚登陸化為鹿、夏葉魚來到、早冬稻開始收獲
【注解：四英，花的名字，詳細請看〈瀛海漁唱〉的注解。三月浪，就是桃花；在成百的綠葉中形成紅彩帶，從暮春開始開放，所以得名。台灣的鹿，多是鯊魚變化來的。《觚賸》說：「鯊魚能變化成老虎」；那麼鯊魚變化的對象本來就不只一種啊。《嶺南雜記》說：「虎頭鯊魚變化成為老虎、身上有斑紋的變化成為鹿」。夏葉，是魚名；當地漢人說：「三月的時候來到。」新舊縣志都沒有記載。早冬，稻的名稱；詳細請見〈瀛海漁唱〉的注解。】

四月
白帶魚出水、斑支花成棉、薝蔔花六瓣、鹿開始懷孕、麻蝨目吹雨
【注解：白帶，魚名；身驅薄而長，形狀好像帶子，無鱗片，入夜身上有光芒。斑支，花落結成果實，中間有棉絮，可做為毯子被褥，四月可採摘。薝蔔花，就是梔子花，六瓣。台灣的牝鹿在四月懷孕；未孕的時候很肥。麻蝨目，魚名；詳細請見〈瀛海漁唱〉的注解。】

五月
桄榔子熟、白蟶含有卵漿、番木瓜開始開花、虎子插在髮上、鳳梨初熟
【注解：桄榔樹，果實在五月成熟；土人看到桄榔節很多果實，那麼這一年是好年。白蟶，形狀與內地的蟶沒有差異，殼比較薄且身體小，色白如玉，台灣在五、六月有白蟶。《諸羅志》認為台灣無蟶而有蠔，這是不對的。番木瓜、虎子花、鳳梨，詳細請看〈瀛海漁唱〉的注解。】

六月
番檨登盤、鱗介浮在海面、荔奴朝主、辣芥薦齒、七里香結果實
【注解：番檨共有三種：香檨、木檨、內檨。香檨不大，味香，不可多得；我們所能吃到的只有木檨、內檨。按字典並無「檨」字，乃是台灣人訛造的字。台灣地區多颶風，六、七月特別厲害；颶風將發作前幾天，海吼如雷，此時海中的鱗介魚類會游翔在水面上。台灣的龍眼，六月初就成熟了，而內地的荔枝適時候運到。辣芥，詳細請看〈瀛海漁唱〉的注解。七里香，花名；六月結果實，大如豆子，末梢尖，先綠色而後紅色，一枝虎頭生了幾十朵，彷彿排列的珠子，能使人避開煙瘴的襲擊。所種的地方，蠅蚋不生。

七月
檳椰果實成熟、玉蘭花又開、海魚遠離、尖仔稻競秀、颶母出現
【注解：檳榔果實在初秋就可採食，到第二年的三、四月才停止採收。王蘭花就是迎春花，詳細請看〈瀛海漁唱〉的注解。漁人說：七月的海中魚類稀少。尖仔，就是占稻；殼厚而堅，可以貯藏很久。種在六月，生成在九、十月，是稻子中的良好品種。《藝林伐山》說：「颶母的發作，多在秋天初期。」《南越志》也說：「天空有雲好像虹，長六、七尺，見到這種虹雲，颶風必定發作，故稱颶母。颶風一發作，雞犬不寧。颶母又叫做孟婆。」

八月
紅紗魚浮水、鴛鴦種收成、仙丹花爛熳如朝霞、在月餅上面寫元字、梨仔茇騰臭
【注解：紅紗，魚名；形狀像鱸魚，皮紅彷彿塗上紅色，細鱗，內地紅紗是另外的一種，八月才出產。鴛鴦種，就是較早出產的落花生；果實相當小，與晚出產的不同；新舊縣志都未記載。仙丹花，開到八月開始進入旺盛期，爛熳彷彿朝霞。依台灣民俗，在中秋夜時，讀書人飲酒通霄達旦，製作大月餅，用紅色書寫「元」字，用來爭雄鬥艷。梨仔茇，在八月上市；詳細請看〈瀛海漁唱〉的注解。】

九月
甲魚躍於淡水、九月白收成、鳥榕重新長葉子、九降風來到、沱連垂下它的莢
【注解：甲魚，又叫傑魚；大嘴細鱗，無刺，形狀像鯔魚，味道甚美。長的可達六、七寸，只有上淡水的武勝灣等社出產。九月白，豆子的名稱，又有一名叫做米豆，因為可以和米一起作飯。鳥榕，也是榕樹的一類，樹枝稍有差別，葉子比一般榕樹要大，當地人叫它做「鳥榕」。到九月，西北風發作，舊葉都脫落，馬上生出新葉，葉剛生的時候，苞含嫩白如同花蕊，非常像辛夷。九降風、沱連豆，詳細請看〈瀛海漁唱〉的注解。】

十月
萬壽果成熟、蟋蟀在田野振響、金鴨來到、塗魠聚集布種
【注解：台灣在十月成熟的西瓜，當康熙年間選在萬壽節前進貢到京師，因此名叫萬壽果。蟋蟀到了十月，還在田野裡，每當月明的晚上，在草間振響，走過去的人幾乎誤認就要過年了。金鴨，形狀像鴨子，比較小，黑肉質，羽毛金色，在十月來到，過了這這時令，就不出現了。地方志沒有記載。塗魠，魚名，一名泥■〈魚賣〉。翻查字典並無「■〈魚賣〉」這個字，是台灣人訛造的字。魚的外形很像馬鮫，比叫大，重的有二十多斤，無鱗，味道甚美，從十月到清明，多有布種；詳細請見〈瀛海漁唱〉的注解。　　

 

十一月

塗刺魚叩門、蛣蜣停止生化、海渚浮現、烏魚大出產、子菜出產
【注解：塗剌，魚名，本名扁魚，方言叫塗剌；外形好像貼沙，比較薄，曬乾後味香美，不曬乾吃味道也很好。每年十一、二月出產，鹿耳門外甚多。海水到隆冬漸漸乾涸，沙洲露出來了。蛣蜣，就是蜣蜋；十月還生化，至十一月則停止生化。烏魚、子菜詳細請見〈瀛海漁唱〉的注解。

十二月
烏魚回歸、過臘魚上市、海鸛來到、雷聲間作、元駒不蟄
【注解：烏魚到十二月仍然回歸東海，到春天就消失了。過臘，魚名；在臘月出現，因此得名，味道很甘美。縣志沒有記載。當地人說：美味的海魚中有一種叫做龍尖，稱為過臘魚。凡是海魚多有腥味，只有龍尖、過臘沒有腥味，氣味像是池塘養的魚。海鸛，形狀像鵝；在臘月的時候到，重達十多斤。雷到冬月的時候，聲音比較小，不如春夏間那麼能震響。元駒，就是螞蟻；整年都不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