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長松的《台灣我的祖國》是怎樣的一本台語詩集？ ──PO出〈台灣我的祖國〉一詩的翻譯

[宋澤萊]

●台灣文學的南方革命●

●新書介紹●

【題目】《台灣我的祖國》是怎樣的一本台語詩集？

──PO出〈台灣我的祖國〉、〈島嶼與自我之歌〉兩首詩的翻譯

◎宋澤萊

前言：胡長松最近出版了《台灣我的祖國》這本台語新詩集。為台灣做了廣大的巡禮和讚美。我們念完這本書，不免會由冷肅中熱情起來；由沮喪中振奮起來會；由懦弱中勇敢起來；由沉默中歡呼起來。它摒除現代詩那種晦澀的修辭，直抒胸臆，明白易懂，韻律無限。許多的詩都是長詩，一氣呵成，聲勢磅薄，顯露了新台灣的新面貌，也為台灣做了一番新發現。我想台灣從50、60、70、80、90年代以來，已經寫了70年的諷刺詩，再加上日治50年的悲劇詩，共有120年，可堪哀憐的情緒瀰漫文壇，實在已經夠了！也累了！可以暫時歇一歇了！現在我們需要一些能振奮自己的作品，讓台灣能有力地繼續向前行。胡長松的詩就是一個美好的出發，我們朝著這個方向走，有一天，我們終會發現我們已經去到一個無限美麗的天地！底下我翻譯了兩首詩，如果你念了，覺得不錯，想要閱讀更多，請點擊書影，踴躍向「博客來網路書店」預購這本詩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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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台灣我的祖國〉

◎宋澤萊譯

東亞和菲律賓地殼鑽入海底

浮現青色島嶼

四周圍廣闊的太平洋和海峽

風吹波浪金黃閃爍

這是我出生與長大的地方

勇健美麗的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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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高和奇萊插入白雲

一峰接著一嶺

又有峙立的玉山和大武山

日照樹林青翠籠霧

這是我出生與長大的地方

勇健美麗的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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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與白色的杜鵑花開滿山坡

草地山羊行走

樹林裡有勇猛的黑熊與雲豹

也有天空的鷹隼展翅

這是我出生與長大的地方

勇健美麗的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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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水河和高屏溪流過平原

也有蘭陽溪與濁水溪的稻香氾濫

四季豐沛的果子與蔬菜

都受到雨水的潤澤

這是我出生與長大的地方

勇健美麗的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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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拉雅、噶瑪蘭與凱達格蘭

加上南島高山各族

也有從唐山渡過黑水溝者的先後到來

攜手建設長久的樂園

這是我出生與長大的地方

勇健美麗的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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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埤與水圳的銀色波浪閃爍

也有做田人的勞動與對孩子們的疼愛

擔蔥賣菜者為後代辛苦工作在

霜冷清晨的微光中

這是我出生與長大的地方

勇健美麗的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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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種智慧與知識都在這裡競賽

無盡的貿易交換熱鬧不息

用新科技與無限的挑戰向未來開路

更有無私的教育者努力奉獻

這是我出生與長大的地方

勇健美麗的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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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口的船隻與風帆隨時就要駛向世界

在第一島鏈的中心點的這個國家

太平洋的大浪就是開闊的道路

浪裡懷帶著威嚴的玉山倒影

這是我出生與長大的地方

勇健美麗的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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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與鄉鎮有男女的戀愛

靈魂與愛的奶水隨著日光流淌

慈悲的土地賜福給溫柔的子民

群山與大海用永恆為這一切做見證

這是我出生與長大的地方

勇健美麗的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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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千萬萬祖先流血流汗奮鬥

自由民主代代相傳

出人頭地挺直腰桿做自己的主人

子子孫孫安居的家園就是我永遠的祖國

這是我出生與長大的地方

勇健美麗的台灣

──2020年

【解說：這本書的書名實在太好了！據胡長松說，這首詩是他這本詩集的總括，可以算是書序吧。我把它翻譯出來，的確是看到它的博大。這本詩集從地景上來說是從台灣最南部寫到最北部。從民族來說是從平埔族則寫到漢人。從台灣歷史來說是從遠古寫到今天。從作者來說是從出生寫到壯年。詩集為台灣做了廣大巡禮，也給了深深的讚嘆。作者孜孜矻矻，努力要去發現一個新的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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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島嶼與自我之歌〉

◎宋澤萊譯

1.【譯者注：寫母親】

從遠遠的地方看自己的故鄉

就像在祈禱裡看見自己小時候的笑容

媽媽在烏黑的頭髮上插了一枝火紅的春仔花

帶著芳香的風兒吹過她細嫩青春的臉龐

在久久不褪色的記憶裡

我們小小的島嶼是如何地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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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南方田園的太陽下

在上小學前很少穿鞋

我赤足在田埂上跑跳過小溪

身上常有黃昏彩霞粉飾的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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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一個記憶走過一個記憶

我們小小的島嶼是如何地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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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從遠遠的地方

從迷迷茫茫看不到路與樹的暴風雨的地方

從我們祈禱裡最深的地方

我們來讚美她，我們小小的島嶼是如何地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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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上的星星走過屋簷我坐在舊庭院的古井邊

我母親的虎姑婆的故事顯露了它的神祕

我低頭看天上最亮的一顆星浮在水面

伸手將它捧起，那顆星就從我的手指縫掉落在她的手上

溫暖的笑聲畫出島嶼的山影

那是我們之間的第一個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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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譯者注：寫台灣的傷痕】

這不是第一次我看見妳受傷的黑眼珠

我Formosa的愛人

那枝結冰的箭對著妳射來，妳不可躊躇

我們趕快牽手來跳一首火焰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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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看，一向溫柔的鴿子也要學會

敏捷如蛇，在我們的土地上

就算是我們對國際法律所知有限

不過還好，我們能失去的已經不會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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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妳隨著我的舞步踏向前，我Formosa的愛人

搶奪者有他大聲呼喊無罪的自由

不過審判者的她在最後是無法被收買的

不是指其他的人，我所說的她，就是妳，沉默的妳

我Formosa的愛人

我們行過暴力欺騙的一切

所以我們的勇氣終究不會被收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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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看，在我們小小的島嶼，我Formosa的愛人

我們是如此地珍惜辛苦的收成而拒絕欺壓

就像是我祖母她珍惜春收的稻穀

在我的故鄉，那是四月或五月的季節

割下的稻子曝曬在老家的稻埕

烏雲時常來到山腰

她常常把稻耙舉高好對付隨時就要來到的風暴

她說：無論如何風雨只能用我們的力氣來對付而不是驚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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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心愛的人啊，就請向前走，不可躊躇

趁著日出前，我們就牽手來跳這首火焰之舞

我將把我結實的愛情呼喊送給妳

我Formosa的愛人

妳會感覺到我手指握著妳的手的溫暖

它們會像十盞的火燃燒起來，為著配合我們的舞步

妳不必再為中計而生氣

要有笑容！妳看妳受傷的瞳仁仍然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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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譯者注：寫台灣古歷史】

正當梅花鹿生殖的八月

從遠遠南太平洋來的暴風

又一次拜訪我們的母地

我坐在窗邊默默提防

彷彿聽到山那邊的一群野鹿奔跑

他們遠古的腳步聲來到了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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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齊放的野地是牠們的故鄉

鹿們在風裡奔走如同舞會

如此快樂無懼風狂

直到累的時候才安歇樹下

就算是風雨讓他們渾身濕透

牠們仍然不理閃電烏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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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梅花鹿生殖的八月

他們遠古的腳步現在又停在何處？

為何牠們的蹤影如今竟然不見？

而那殖民者的獵刀是否還有腥味？

我坐在窗邊默默提防

呼喊的風就是走過生命的那一群野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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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譯者注：寫台灣奮起】

呼喊吧！二千三百萬呼喊聲中的一聲

為著我們母親的島嶼有一個尊嚴的名

呼喊吧！呼喊！不可讓它在胸中憂悶苦痛

用你的嘴畫出島嶼的好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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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起來吧！二千三百萬雙手中的一雙

為著我們母親的島嶼有春天的芳香

舉起來吧！雙手！不是為了攻打而是為了宣布我們要出航

妳的雙手舞動出我們島嶼有愛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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拭去吧！眼淚！二千三百萬滴中的一滴

為了我們母親的島嶼有一個歡快的記憶

把淚拭去！是感動而不是久年的哀傷

你的眼神帶領了我們的島嶼

來到光明的世紀

──2007年

【解說：這首詩的台語原文是有押韻的，我們的翻譯無法顯現出來；所以原詩是有韻律的。它分成了許多段落，一段寫母親，一段寫台灣的傷痕，一段寫台灣的古歷史，一段寫台灣的奮起。相當博大。每一段的意象都非常鮮明，也非常感人。裡面當然提到了從古自今台灣的無限美好，但也警告了台灣人應該時時備戰，不要重蹈歷史的覆轍。這種台灣的讚歌在台語詩壇包括北京語詩壇是很少的，可以價抵萬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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